《北半球之一片素心向阳语》 作者：獨孤光宅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原来你也在这里

　    人们之所以憎恨离别，不是因为害怕分开以后就再也不会相遇，而是害怕再次重逢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不再是最初认识的模样。究竟是世界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世界？---2012年5月24日吴约素的秘密日记
　　一把轻柔喜悦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接着是一阵高跟鞋踩在地面的清脆声响，一路延至门前，似乎停顿了一下，突然脚步急剧起来，一条红色的苗条身影快速地窜了进来，直向谢炎景扑去，谢炎景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枪，腾出一只手去抱住了那个红色的身子。
　　约素刚听到这把好听的女声的时候，就开始惊奇，想不到谢炎景这个凶神恶煞的杀手居然也有个相好，她还暗自诧异，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居然会去喜欢这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男人，听话声，似乎还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姑娘。
　　“你怎么来了？”谢炎景枯黄凶狠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摸着怀中女子瀑布似的长发，那女子抬起脸，笑靥如花，娇声说，“好多天没见到你了，听说你绑架了一对年轻男女，我就过来看看是谁。”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顺着谢炎景的目光望了过来，她的目光匆匆地从约素脸上扫过，然后落在李郁楼脸上，突然定住了。
　　这个女子长得很美，约素甚至觉得这是她在委内瑞拉见过的最美的中国女孩，她很年轻，身材高挑苗条，皮肤白皙干净，一双明媚的大眼水汪汪的，一眨一眨间仿佛能滴出水来。莫影离的大眼是慧黠洞察人心的，而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睛绝对是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的一轮明月，明艳而妩媚。那一头及腰的黑亮长发，随着她的一颦一笑间，不停地飘动，让约素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在月光下倾泻奔流的河水。她上身穿一件红色的针织衫，衬着白皙的肌肤，越发显得娇艳动人，下身套一条白色休闲裤，修饰着匀称的长腿，脚上蹬一双红色的细高跟鞋，极尽优雅之态。整个人立在那里，就像一株娇艳的红玫瑰。
　　如此美艳的一个年轻女孩居然跟了谢炎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且心狠手辣的男人，真是有点儿可惜，约素一个女孩都这样认为了，想必多数男人应该也会扼腕叹息吧！约素不由得向李郁楼望去，发觉他正在呆呆地望着对面那个年轻美貌的红衣女子，脸上的表情是无法形容的复杂，居然不是惊艳，不是爱慕，更多的是惊愕，疑问和匪夷所思。
　　再望望对面那个女孩，她居然也在定定地望着李郁楼发呆，白皙明艳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红艳的樱桃小嘴吃惊地张着。
　　此情此景，约素向来迟钝的脑思维中，突然快速地闪过一个唯美的影视镜头，车水马龙的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对驻足相望的年轻男女，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久久地对望着，无数的车流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都仿若无睹，时间和画面仿佛都静止不前，隔了许久，才见彼此轻轻开口，飘出沧桑而感慨的一句话来，“这么多年了，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种文艺片的镜头，约素也不知道是在具体哪部电影中的，只觉得现在面前默然对望着的这对年轻男女正在诠释着电影上那些文艺唯美的镜头。
　　她忍不住拉了拉李郁楼的衣服，细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认识她？”李郁楼没动，依然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那女孩，年轻俊朗的脸上渐渐覆盖上一层愁思，约素心里涌起一丝酸涩，不觉就松开了拉着他衣服的手。
　　也许是他们二人对望的时间太长了，谢炎景眉毛向上一剔，一脸的不悦，“这是什么情况？”
　　对望中的男女，不约而同地地叹了一声，那语气居然比文艺片中的对白还要沧桑悲凉，几乎又是不约而同地，两人脱口而出。
　　“李郁楼。”
　　“陆云珊。”
　　……
　　“真是你？”
　　“你怎么也在这里？”
　　……
　　“没错，我在这里很久了。”
　　“我也一直在这里。”
　　……
　　“原来你在这里。”
　　“原来你也在这里。”
　　……
　　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对白，客气得不能再客气的语调，原来是旧时相识今重遇。
　　原来她就是陆云珊，传说中当年的二中校花，不愧是校花，长得确实很美，约素暗赞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忘了那个午后，在公交车站遇见李郁楼他们“四人帮”的时候陆云珊的模样了，那时匆忙一瞥，只知道那是个分外娇俏的女孩。没想到多年以后再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这个贼窝中，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是贼匪头头的相好。
　　谁说了岁月是把刀了？岁月不单单是把刀，更是把分分钟让人面目全非的整容刀，几番削割之后，外至容貌，内及性格，全都变更。
　　冷眼看着他们，谢炎景满腹狐疑地问道，“你们认识？”
　　“对。”陆云珊又望了李郁楼一眼，才转身对谢炎景说，“他是我初中的同学。”她松开了紧挽着谢炎景的手。
　　谢炎景眯着眼睛斜觎着她，突然哈哈大笑，“这样也好，既然你们是同学，你就来开导一下他们兄妹，让他们加入我们团伙。”
　　“兄妹？”闻言，陆云珊抬起头，美目从李郁楼脸上一路溜达，然后停在约素脸上，“你是他妹妹？”她惊异地望着约素，明艳的眸子让约素不自觉就生出一种自卑感，她低低地回她，“你们觉得是，就是咯！”
　　陆云珊收回了满带疑问的眸子，转而望着李郁楼，还是重复着相同的问题，“她真的是你妹妹？”
　　李郁楼倒是一脸的平静，目光凛然，“你们觉得是，就是了。”约素惊愕地望着他重复着她的回答，李郁楼的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头，诧异间，听到他吐字清晰地道，“她比亲妹妹更重要。”话音一落，就见陆云珊的脸色急剧地转变，皎月似的明眸中快速地闪过一霎那的凄怨之色。
　　谢炎景在一边听着他们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显得极其不耐烦，“什么亲妹妹呢？他们跟你和你那个陆家的好哥哥一样，都是同父异母的。”
　　“同父异母？”陆云珊脸上的诧异之色更重了，垂首想了一下，再看看李郁楼搭在约素肩上的手，她突然恍然大悟。
　　忽听谢炎景来回踱着方步，“李郁楼你别妄想着跟我们家阿珊是老同学，就指望我放你们兄妹一回，我谢炎景有今时今日都是托了你父亲李立仁的洪福，他毁了我一辈子，我就要毁了他儿子一辈子，之于你妹妹，我谢炎景虽然杀人不眨眼，但我也是女人生的，我绝不伤害她一根汗毛，但她必须留在这里。”
　　“你做梦。”李郁楼剑眉一扬，傲然之气尽现。
　　陆云珊突然插口，“景哥，他们跟你有什么过节？”
　　谢炎景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过节就多了，我以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之所以亡命国外都是因为被一个人所害，那个人就是你的老同学，眼前这个李郁楼的亲生父亲。”
　　“是吗？”陆云珊似乎被眼前这几个中国人这戏剧性的相遇震惊了，突然凄然一笑，道，“这个世界真是小啊！”
　　这句话听在约素和李郁楼耳中，只觉得满含沧桑和无奈，约素暗想，这个陆云珊曾经喜欢过李郁楼，想必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心中依然难以忘怀吧！少女时代萌发的爱恋，最是干净纯粹，多年后再相遇，免不了会感叹一番。
　　但在谢炎景耳中听来，却又是另一番感觉，他只道陆云珊是在替他感叹，却不知道她是在感叹天意弄人，于是他一拍陆云珊的肩膀，笑吟吟道，“阿珊，这是老天爷在怜悯我，让我跨越了国界依然能遇到仇人的后代，我多年来的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
　　他这一说，倒显得他似是受尽了磨难委屈，约素鄙夷地一笑，心中讽刺起来，这人明明干尽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却还在祈求上天的怜悯，难道在他心中，老天真是瞎了眼的吗？慢慢地，她越想就越觉得有点底气不足，老天爷确实是瞎了眼了，父亲善良正直，却死于非命，谢炎景和李立仁作恶多端，却安然存活于世，天道轮回，难道报应一说，只是无中生有的吗？
　　陆云珊含笑立于一旁，默然不语，约素只觉得她亭亭玉立，似一个优雅的淑女，这样美丽动人的一名姑娘，真不知道当年李郁楼是如何恨得下心来拒绝的。想到这里，她微微抬眸望向李郁楼，见他一言不发地目视前方，脸上不惊不慌，只是两道俊眉微蹙在一起，似是在沉思。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
　　往事，想必又是往事在作怪。
　　谢炎景又自作聪明地乱说了一通，无非是劝李郁楼加入他的团伙，李郁楼自始至终都泰然不动，不发一言，最后谢炎景悻悻地携着陆云珊离开了，出到门边的时候，陆云珊突然回头，一双剪水瞳子无比哀怨地望了李郁楼一眼，又平静地盯着约素看了一会儿，才扭头噔噔地追着谢炎景的身影而去。
　　约素踱到沙发旁坐下，“这就是令你跟冯宝杰和吴诚俊反目成仇的女孩吗？”见李郁楼依然立在原地不动，看来往事真是伤人不浅，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她确实很漂亮，谁能想到，她曾经居然被你这个小混混拒绝过。”
　　突然李郁楼转过身，迈步走过来，淡淡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吗？你就是我当初拒绝她的理由。”紧蹙的眉峰突然舒展开，眉下两潭湖水，微微有了波动，隐藏着柔情蜜意，约素心头一抖，转过头去不看他，“她似乎对你还不忘情，她还会回来找你的。”
　　“什么？”李郁楼不解地看着她。
　　嘴角挂起一丝轻笑，这也许是这几天来首次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别忘了，我也是女孩，即使粗鲁，但始终有一颗女性特有的敏感的心，我看见她眼中的幽怨，就好像，就好像……”她心中忽然一痛，陆云珊望向李郁楼的眼神跟她望向聂宁风的眼神应该是一模一样的，世间的暗恋者其实都是孪生的兄弟姐妹，苦恋的表情一模一样，苦恋的心情一模一样，连哀怨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李郁楼久久地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但等了半天，却不见她说下去，百思不得其解间，走近一看，见约素侧首靠在沙发背上，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发呆。
　　果然不出她所料，晚饭的时候，陆云珊来了，亲自送来了晚餐，她慢悠悠在李郁楼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在约素期待的目光中，徐徐地开口，“这几年你过得好吗？”似乎所有影视片中，男女主角久别后再相遇的第一句对白都是如此的，约素静静地坐在一旁，满心期待着李郁楼的一句类似的回答，“我很好，你呢？”
　　谁知李郁楼却迟迟不开口，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在陆云珊开始局促不安的时候，李郁楼淡漠的答复姗姗来迟，“想死，死不了，想活，活得不痛快，相爱，爱不起，想不爱，又放不下，如此不死不活，不痛不痒地苟活于世，你说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