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末以来,风起云涌、新潮叠起的现代艺术及后现代艺术对传统美学和艺术理论体系的冲击非常强大。我们应充分地考虑到艺术范畴的扩大,艺术学理论体系的开放和结构性调整,并进而对这些新的艺术现象作出或同化或顺应的接纳。 本文从一个较为系统的艺术理论构架应具备的四个维度,即世界客体、艺术家第一主体、艺术作品本体、艺术接受第二主体入手来系统考察这种全方位冲击所带来的挑战,以及艺术理论应该相应作出的应对等问题。 十九世纪末以来,新潮叠起的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对传统美学和艺术理论的冲击是巨大、强劲且是在全方位上展开的。在这种情势下,与其恋恋不舍地沉浸于艺术的往昔之光荣,艺术美感之圣洁与崇高,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承认需要一种新美学。不如直面最新的、桀傲不驯、屡屡逾越规矩甚至直接就以反传统、反美学为旨归的艺术实践而对原有的美学和艺术理论系统作出新的适应性调整,哪怕这种直面与调整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惨重的代价,需要作出痛苦的“美的牺牲”。唯有如此,现代艺术学才能真正名副其实于“现代”之称谓,也才能恒葆其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 鉴于此,我们应充分地考虑到艺术范畴的扩大,艺术学理论体系的开放及对新的艺术现象的接纳、同化或顺应和结构性调整等问题。本文拟从四个角度入手来系统考察这种全方位冲击所带来的挑战的方方面面。 一、世界之维:表现论和再现论的危机 在所有的艺术新变对美学与艺术理论的全面挑战中,最具有根本性和革命性的当推艺术的本质、本源、艺术与世界的关系等本体观念的剧烈变化。在以现实主义、自然主义、浪漫主义等为代表的古典形态和近代形态的艺术创作中,再现论认为艺术是客观世界的模仿和再现,因而外在世界成为衡量艺术之高下的唯一艺术标准。而表现论则把艺术视作艺术家主体心灵与情感世界的外化,艺术的本质或衡量的标准则被归之于主体自身。 在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看来,艺术与世界并非构成表现或再现的关系。“现代主义摒弃了从文艺复兴时期引入艺术领域,后来又经艾尔伯蒂整理成型的‘理性宇宙观’。这种宇宙观在景物排列上区分前景与后景,在叙述时间上重视开头、中间和结尾的连贯顺序,在艺术类型上细加区分,并且考虑类型与形式的配合。可是,距离消蚀法则一举打破了所有艺术的原有格局:文学中出现了‘意识流’手法,绘画中抹杀了画布上的‘内在距离’,音乐中破坏了旋律与和弦的平衡,诗歌中废除了规则的韵脚。从大范围讲,现代主义的共通法则已把艺术的摹仿标准批判无遗。” 以故,现代主义在处理艺术与客观外在世界的关系时反对再现现实,强调表现内心的生活,心理的真实或现实。后现代派艺术家则打破了艺术与生活的界限,艺术不再是带着仪式性光芒的类似于圣母那样的形象,艺术也不再是独立于生活之外的超越性的自足自律的世界,艺术与世界的关系发生了严重的变化。 现代艺术以艺术的陌生化原则而强化人的内心主观世界,而不再以像或不像为艺术的标准。现代艺术家的这种内心精神是如此之强大,使得客观物质媒介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和变形,如毕加索画中破碎的体、面、线条,不完整的形象,摩尔雕塑中夸张的人体,女性形体特征,达利画中极度的、超常规的组合,个别物象的逼真与总体画面的荒谬与不和谐,卡夫卡笔下人之变为甲虫或老鼠,荒诞派戏剧中人之变成犀牛……诚如欧文-豪所说,“现代主义认为,传统的现实主义已丧失了真实感,因此现代主义屈服于变形这个必需。”显然,真实的标准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现代主义的“真实”依循的是主观的而非客观的标准。自然客体世界的客观实在性被否弃,现实只是主观的象征、心灵的幻象、心理的“客观对应物”。“现代主义就是对摹仿的互解。它否认既定的外部现实是第一位的。它所寻求的是要么重新安排现实,要么退隐到自我的内心世界,退缩到隐秘的经验中,把这些作为它关心和审美专注的源泉。”于是,在波德莱尔那里,“整个表象世界不过是一系列意象和象征,想象力给它们一席之地和相对的价值……”在马拉美看来,诗歌中的“一朵花”是“一种不同于通常的花萼的东西,一种完全是音乐的、本质的、柔和的东西:一朵在所有的花束中找不到的花。”超现实主义也是如此。其字面意思就是“超乎现实主义”,它本身就是出于对现实传统的不满和反抗,是试图颠倒现实主义原则的产物。 显然,支撑着这一艺术“真实”观之巨大转化的深层哲学背景是非理性哲学对理性主义和实证主义哲学的否弃,也是人在宇宙中的地位发生急剧变化后的必然结果。因为,“现代主义文学的一个通常‘根据永恒的观点’加以处理的问题,是个人和个人的意识在整体、在宇宙生活中的地位问题。现代主义的艺术家们一般都对这一问题的理想主义方法感到失望,于是便去探索有条理地解释和‘审视’现实的另一些途径,去寻找宇宙间协调与和谐的另一些模式,而不从狂想知识和理想主义哲学武库中去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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