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采药 小时侯，每逢星期天，祖父都领着我去深山采药。秦艽、黄芪、白芨、甘草、苍术……数不胜数，只要是药材，祖父一一教我辨认，并讲解其品性，然后告诉我要按季节适量采摘。毫不夸张的说，家乡的山山岭岭，都留下了祖父和我采药的足迹。不知是对大山的眷恋，还是迷恋采药的情趣，我真想辍学，一辈子和那些花花草草相伴。不是吗？那青山绿水，纯净的一尘不染，那活波可爱的动物，自由自在，使我对和谐的自然环境产生了不可名状的偏爱。尤其采药时，祖父永远讲不完的故事，给了我无限乐趣。祖父不但精通医理，而且知识渊博，就拿平平常常的采药，祖父讲起来都是一套套大学问。适值今日，我仍然不会忘记祖父的教诲：“采药，首先要弄懂李时珍《本草纲目》的内涵，外识其表，内知其性，有时还得效法药王爷孙思邈，遍偿百草。”看来，没有点牺牲精神，是不会获得采药的至理。 采药，确实讲究颇多。挖根，根得壮；采花，花得鲜；折枝，枝得嫩；收实，籽得满；样样都有说道。更重要的是掌握采药的时令，就像摘瓜看生熟，打铁看火候。药采早了则嫩，必然力道不足，药采晚了则老，恐怕精华溃失，必须恰到好处。一般情况下，春采草，夏采花，秋采实，每到冬天遛树根。甚至有的草药品性特殊，非的在所占月份采摘，否则，药力大减。经过长期经验总结，祖父编出了采药顺口溜：“一二三四气不和，五月五日采艾薄，六六暑天弄苍艽，七芨八术九百合，十月知母满山坡……”这药真的不能乱采。难怪今天的医生和患者都报怨，草药的剂量越来越大，可功效却越来越小，为什么？除了人工种植的药材，无法达到天然的功力外，追根朔源，就是采药的不懂时令。自古有细辛不过钱之说，可现在哪个医生还恪守这条古训？非但人心不古，实在是采药乱了医药纲目。 采药，不但长学问，而且陶冶情操。春天去采药，满山碧绿，双脚踏在嫩嫩的小草上，呼吸略带泥土芳香的新鲜空气，整个心灵都被净化了似的，仿佛整个生命都要从新开始；夏天去采药，满眼被灿烂的鲜花所迷惑，谁不幻想化做一只蝴蝶，嬉戏于百花从中，更羡慕那辛勤的蜜蜂，采集花粉的芬芳，哪儿还有心采摘一朵，甚至产生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秋天是采药的最佳季节，大量的药材都在这个时候收获。看见祖父露出和老农一样的笑容，我也体味到收获沉甸甸果实的喜悦。祖父常对我说，不要小看咱这满山一把撸，这可是普渡众生的神农百草啊！ 祖父是一位老中医，在十里八乡很有名望。不仅因为祖父医德高尚，素有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而且具有高超的医术，远近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一个穷山沟因祖父而闻名遐迩，几间破茅屋因祖父而门庭若市，如果祖父有现代人的赚钱意识，我们家早已家存万贯、富甲一方了。可是祖父很贫穷，过着一种平淡困苦的生活，尽管如此，祖父为了病人，却出手大方。每当遇到穷家祸业治不起病的，不但不收药费，而且管吃管住，无微不至的关怀，甚至苦口婆心地安慰病人：“这药是咱自己采的，满山架岭有的是，我就搭点工夫。再说大山没给我要钱，你就不要过意不去了。”感动的病人痛哭流涕。 祖父心慈向善，慷慨为人，家境日见窘迫，本该关上施舍的大门，可祖父非硬着头皮撑下去。面对那么多无助的病人，祖父一次又一次伸出救死扶伤得手……家里所有的人，都在埋怨，我也不甚理解，可是，当看见我和祖父采的草药，从死神手里夺回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又感到胜造七级浮屠的荣耀。也正是祖父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正是采药的感悟，使我明白了如何做人的道理。 多少年了，祖父早已回归大山，和他最喜爱的草药为邻。多少年了，我离开穷山沟，再也没有采药。可是小时侯和祖父上山采药的情景，无时不在我的梦中萦绕。我真的很后悔，没有继承祖父的遗志，悬壶济世，没有像祖父那样执著，为了一个医生的情操，终身无怨无悔。因而，我多么想回到故乡，继承祖父的遗愿，上山采药，救死扶伤，以慰平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