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新弟：暖暖的火塘（散文）

　每当凛冽的寒风吹起、气温骤降的时候，我总是不由得想起终年烟火缭绕的那暖暖的火塘，以及火塘边温暖温馨的童年生活。
　　那时的天气，似乎比现在冷得多，村寨田野里、溪水边到处都有厚厚的冰，田野在寒风吹拂下，犹如冰窖一般寒冷。冻得鼻子红红、脸儿青青的我们，在田野冰面上一阵疯玩够了后，如小鸟般匆忙钻进长年烧柴、烟火缭绕、被熏得黑乎乎的土屋里，围坐在火塘旁边烤火取暖。尽管被烟熏得难以睁眼甚至泪直流，但是，这暖暖的火塘里终年不熄的火，在我们心里留下了最温暖的印记。在那缺衣省食的日子里，有火塘永不熄灭的火光相伴，生活是快乐的、幸福的，是贫乏寒冷之中特别的享受。火塘在我成长和读书期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温暖的火光、浓浓的亲情温暖了我一生。
　　火塘直接镶砌在地面上，四周用土砖围砌而成，从房梁上垂下一根带钩的绳索，可以挂茶壶、锣锅等生活用具，中央烧着的粟炭火，炽热的火光散发出阵阵暖气，扑打在脸上，流淌到手里，暖暖的、柔柔的，舒服极了。火塘两旁摆放着床铺，乡亲们经常围坐成一圈，高低起伏地说着东家长、西家短，谈天说地。有时，大家拿来一箩筐玉米，坐在火塘边的草墩上，边烤火边剥玉米粒儿，古朴宽大而永不熄灭的火塘成了他们唯一取暖驱寒的设备，闪烁的火光日日夜夜陪伴着他们的生活。男人们“咕噜咕噜”地吸着水烟筒，尽情地享受着难得的悠闲。老人在火塘上架起一只短嘴的铜壶，加满水，任由旺旺的火烧着，咕咕滚开，用开水泡茶喝，一边喝茶，一边谈天，那么的惬意！
　　以前没有现在的各种精致火盆，也没有烧炭烤火这般享受，而是直接在火塘里烧木柴，火时大时小，烟火缭绕，熏人流泪。那时，每家每户基本上都建有火塘，在我家，爷爷搭建这样的火塘最拿手，干起活来也很认真，一丝不苟，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搭建的火塘经久耐用，火力旺盛。拿些土砖，再用泥巴将砖与砖粘连，砌成长方形，各个部位厚薄一致，不歪不斜，不高不低，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塘中用铁条铺底，便于火灰下漏至槽坑里，镶砌成后就可以使用了，这样的火塘越烧越坚实、耐用。烧水煮饭可挂可支，简单方便。
　　我们家中的火塘，曾经伴随着我整个童年，占据了我绝大部分的回忆。记得每天父母叫醒我们去上学的时候，火塘里的火早已经烧得旺旺的，昨晚换下的鞋子被烘得暖暖的，才套在脚上，暖气便很快传遍全身。火塘除用来烤火取暖外，还可以用来烧水，也可以用锣锅煮饭、炖肉、炒菜等，火塘烧到一定程度，燃尽的热塘灰里还可以闷洋芋，塘沿边可以烤粑粑，作用极大，功能齐备。有亲朋来了，火塘边是最热闹的地方，烤火，喝茶，做饭，吃饭，斟碗大麦酒喝，边喝边将酒杯放在火塘边，没完没了地说说现在、回忆往事，随着一闪一闪的火光映照，暖暖地烤火，津津有味地品酒，开心地吃饭，酒饭的清香不一会就溢满整个屋子。看到火光暗下一点，马上再添几块柴，疏疏塘灰。每次大人们都谈得开心，孩子们都吃得高兴。夜深了，但火塘边上的人们仍然余味未尽，久久不散去，兴致勃勃，乐在其中。最为开心的是奶奶在火塘上支上一个五格土锅，每个锅格子里煮着不同颜色的菜肴，诸如大白豆、腊肉、竹笋等，梅花瓣状的五格土锅，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尽管荤腥油水少，但一家人围坐在暖暖的火塘边，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心里常常都会溢满幸福。虽然现在普遍使用金属器具，又快又方便，但土锅煮出来的食物的独一无二的味道，是铜铁器具无可比拟的。烫手烫嘴，有暖暖的焰火味道，让人格外的温暖。
　　漫漫长夜里，火塘永远是我们最幸福、最开心的地方，电影电视还没有普及的时代，在火塘边不时可以听到大人们讲一个个精彩故事，《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等，声情并茂，生动感人，听起来贴心贴肺，大大地激发了我整个童年的美好想象。有时候拿一碗瓜子、花生吃，或烧几个玉米、煮一锅青蚕豆，边吃边聚精会神地听故事。现在似乎感觉任何美味佳肴都赶不上儿时火塘里的烧玉米、熟土豆、锣锅饭的美好味道。是的，火塘是保存在岁月之中的生活和记忆，火一直暖暖地烧着。
　　如今，生活条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火塘已消失了，风光不再，以前经常使用的火塘被一个个拆除，被空调、火盆、电烤炉等取而代之，曾经亲朋好友相聚在一起烤火聊天吃饭的热闹景象不见了，火塘在人们的生活中渐渐消失。偶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在寒冷天里，还把火塘的故事挂在嘴边，“唉！要是有个火塘，那该多好呀！”言语间似乎还是记忆里的那些老味道，在太多的痛苦和喜悦之间，与故土、乡亲、勤俭、坚忍等情感和信念混合在一起，像一个永不熄灭的火塘，把苦涩藏在心里，把劳作当成幸福，呈现在丰收的庄稼里，固守着勤劳，固守着那份简单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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