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年

  记忆中的年依然与童年或是稍稍长成时候相关，那段过年的时光存活在回忆的硬盘里，永远没有清除格式。想到年，便会想到妈妈做的年糕、豆包、大馒头的味道。忙年在全家大扫除，储备正月里的佳肴素材和过年新衣裳里开始一点点的发酵起来。随着腊月里的日子一天天的流失，年的滋味也愈来愈浓。
        记得小时候，家人买了好大一块火腿。那时候没有冰箱，火腿就放在后窗的台子上。腊月里就买好了，等到初一中午才能吃。每次看到后窗台上的火腿就馋得流口水，可每望一眼，家人就说一遍：要等到初一才能吃。
        那年冬天可能是个暖冬，终于等到了初一中午，可那块火腿已经坏掉了。妈妈还是蒸了端上桌，那味道依然很香醇，令人流连。而今，好吃的东西多了，已然很少吃火腿，即使偶尔吃了，味道依然比不上小时候吃过的，那味道久远 ，但永远无法被替代。
        那时候拜年是一件欢天喜地的事儿。从很小时候就养成了年三十晚上守夜的习惯，坚持到12点吃完饺子才睡觉。初一早上，很早就起床穿上新衣裳，带着妹妹、领着弟弟，跟着哥哥，四人一行去拜年。我家在村里的辈分较大，很多年长的老人都喊我姑姑或者姊妹。同姓氏里关系近的都要走一圈，先从奶奶，大爷家走起，然后再到舅爷爷，再去一个谱里同姓氏的其他家拜年。
        走到供谱的人家，要一起给长辈磕头。长辈们坐在炕上，会分糖和花生、瓜子给我们小孩子。糖块一般以硬糖居多，还有高粱贻。包糖的糖纸我都会攒起来，一张张放在书本里，整整齐齐地摆好。当糖纸攒多了，就折叠编成帘子挂在门框上。一串串的糖纸门帘，成为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对于美的第一次设计。
        对于美的追求，当然也表现在过年前为自己和妹妹织围脖。毛线没有多好，比不得如今的纯棉，羊毛或羊绒材质。毛线颜色很鲜艳、斑斓，大概有红黄蓝几个主色，一条围脖需要三天左右时间完工。没有人教，全凭自己的观察与想象。妈妈对我也很溺爱，给我买来毛线任我挥霍，也不会因为织的不好而责备我。
        不管如何，当五颜六色的围脖环绕颈间，衬着那灿烂的笑脸，心里是美滋滋的。那时候关于美的憧憬也是五彩斑斓的，不会去刻意追求材质，亚麻或是香云纱都是闻所未闻的。美的色彩，美的心情还有美的幻想皆是剔透的。
        今年带着孩子回家过年，年三十吃过午饭，跟着爸爸去上坟。路过曾经我的学校，小学一到四年级都是在那里上学。如今，学校已经不在。曾经的校舍被改成了商业住宅，曾经的老师也被调到其他地方教学。
        学校前面有一道土沟，半坡上长满了荆条。小学四年，那里是我温习功课的去处。时常坐在半坡上，在荆条遮挡的阴凉里背书。
        学校后面是一座高坡，坡上有成片的夜来香。花开时节，醉人的香气被风吹到教室里，嗅着氤氲的香，眼前的课本也散发着清爽的气味，那朗朗的读书声飘的很远。有时猜想，读书声会不会冲撞了夜来香气，它们会打起来吗？还是会相伴彼此糅合成另一种气息？在那个没有见过百合花、黄玫瑰、蓝色妖姬的年代里，想象着，夜来香是一个精灵，它的花香带着一种浪漫的情调充盈在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里。
        课间休息时间，我们与老师一起跳绳。还有偷偷地捡“果果”玩儿，“果果”是用碎瓦片拿石头打磨而成，需要费一番功夫。一般做成骰子大小，圆滚滚的样子，三四十个成一副，左右手都可以玩。拿自己的赢其他同学的，玩得时候是在土地上，在捡拾的时候会磨到手臂。通常手被磨得去皮甚至流血，但我们都玩得不亦乐乎。上学期间老师不允许我们玩，我们就偷偷地在教室后面挖个坑，把它们埋在里面，做好记号。下课放学后挖出来，聚堆一起玩。
        路过而今已面貌全非的学校旧址，还是禁不住驻足找寻之前的影迹，学校前面的土沟似乎还在，只是那些荆条早已了无踪影。萧瑟的冬日里，后坡上的夜来香或许早已不在。路过，那些曾经的读书声、课间铃声、欢歌笑语声，还有荆条树下的那个小女孩，犹若昨日里的画面。只是路过后，为何会有着淡淡的落寞与忧伤？走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马路上，当曾经的土路变成了现今的油漆路，那种陌生感竟也是真实的。
        回家的这些日子，见到了很多人。除了熟识的邻居，一些人我却都没了印象，甚至叫不出名字。今天初一拜年，家里来了一波一波的人，认识的少，不认识的多。呆在家里顿感很无聊，再也没有人约着一起拜年。哥哥远在他乡，弟弟也是聚少离多，偶尔见面也是来去匆匆。
        中午时候，妹妹连上了哥哥的微信视频，视频这头我们姊妹三人跟他拜年，隔的很远，不知为何我竟看到了的眼圈泛着红。时光的镜头一晃，现在我们的年龄已经是记忆中小时候的好多倍了。视频里的大哥还是那么帅，“你看我和黎明哪个更帅？”十几年前哥曾经半开玩笑的问我。照片里，他穿军装的样子很阳光帅气，牵着女儿走路的背影也是标准的站军姿。
        年，在热闹与嘈杂里，推搡着向前走着。然，大多数的时间里，却与回忆相伴，如同今年喜欢回忆去年的那个自己，甚至从前的那个自己。或许过年，本身就应该离不开回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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