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国古战场——琵琶独奏《关帝云长》创作随笔

认识琵琶演奏家于源春还是1996年我们一起就读中央音乐学院附小的时候，当时对她的印象是练琴勤奋刻苦，专业优秀，后来由于成绩突出，成为了我们班的班长，这一当就是好多年。 时光飞逝，2015年秋，离我们附小入学的时候已快过去二十年了，当中央民族乐团驻团指挥刘沙邀我写一部民族管弦乐作品并带我去乐团排练厅看他们团的排练时，在乐队中我又见到了我们的老班长。老同学见面自然分外亲切，天南海北地聊。过了几天，班长联系我：“写个琵琶曲吧？我要开独奏音乐会，想首演！”“我？可是，琵琶……我没写过民乐。”“不会弹琵琶没关系，我教你，我弹给你看，一定可以的！”几天之后，她风风火火地抱着琵琶来到我家，弹、挑、扫、轮、绞、扯、拽、敲、打、泛音、滑音、揉弦各种演奏技法组合，翻来覆去弹了一下午。

　　琵琶从西域传入中国，经过几千年中国文化洗礼，已成为音乐舞台上一个辉煌的角色。琵琶中的经典名曲《十面埋伏》、《霸王卸甲》大浪淘沙流传至今，深受听众喜爱，是中国文化璀璨明珠。之后刘德海创作的众多琵琶独奏在琵琶技巧上不断突破，让琵琶这个乐器的音乐表现力更为突出，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音乐人。当代作曲家也对这个乐器情有独钟。我的博士导师陈怡创作的琵琶独奏《点》、大学作曲导师唐建平创作的琵琶协奏曲《春秋》、秦文琛的《琵琶辞》以及台湾同学陆枟创作的《脸谱集》都让我为之感动，听了一遍又一遍。

　　于源春说：“我音乐会的主题是‘文武双全’，展示琵琶亦文亦武两方面。同时，还想要增加‘跨界’因素，邀请国家京剧院优秀演员刘大可登台助兴。”我们想来想去，想到舞台上威风凛凛的大胡子关公，刚好契合主题，适合“主角”。可是，几千年前汉朝人物，怎么用音乐塑造和表现？

　　思来想去，忽地想到：理查-施特劳斯的大提琴领奏的交响诗《堂吉诃德》，柴科夫斯基的交响乐《1812》和《罗密欧与朱丽叶》，当然还有古曲《十面埋伏》，都是用音乐烘托塑造历史人物和事件，我为什么不可以？

　关羽的故事被后人津津乐道：桃园三结义，斩颜良诛文丑，温酒斩华雄。关羽文武双全，英勇仗义，不屑曹操上马一锭金，下马一锭银，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高官厚禄诱惑，悬冠挂印带嫂嫂出走，誓死寻归大哥刘备，途中过五关斩六将。于是，过五关斩六将便成了这部《关帝云长》第一部分音乐画面的来源。

　　音乐与大多文艺创作相通，轻重缓急是必不可少功课，如何构思慢板部分？关羽的一生没有太多浪漫的爱情故事，但我想起了于源春抱起琵琶，弹来唱去时弹奏出一种复合的声音：琵琶可以从容轮指奏出悠长旋律，穿插绞弦形成不断的金属感滑音。这个声音就是我要的——可以刻画华佗刮骨疗毒的惨烈场面。关云长忍刮骨之剧痛，在棋局对弈中谈笑风生，血流一盆。催人泪下，恰到好处。

　　乐曲的最后一部分，是受到关羽华容道义释曹操故事的启发。火烧赤壁后，曹操掉进诸葛亮设下的圈套。关羽念在曹操曾经厚待过自己的情份上，不顾立下的要活捉曹操的军令状，放走了曹操。关羽的侠肝义胆被世人牢牢铭记。大家的心，跟随这位文武双全的盖世英雄在一同起伏跌宕。由此这一段也构成了本曲的最高潮。

　　《关帝云长》伴随着过五关斩六将、刮骨疗毒、华容道这三个中国文学史上精彩的故事，每段配套相应琵琶演奏技巧，于2015年底创作完成了。经过若干次调整，该曲于2016年1月在国家大剧院于源春《文武双全》琵琶独奏音乐会登台亮相。

　　受到演出篇幅限制，本来想要作为一个三乐章琵琶协奏曲的构思压缩在8分钟里集中演绎，没有表现力十足的管弦乐队协奏，最初心有不甘，略感遗憾。但当我听完于源春的演奏，遗憾所剩无几。她仿佛把大家带回到了三国鼎力的时代，演奏精湛，技巧高超，使琵琶这个独奏乐器时而有锣鼓齐鸣、刀枪剑戟的英雄气概，时而有侠骨柔情、凄美悲凉的深切感动。丰富的情感从她手中喷薄而出，场面壮观，情感细腻，气势恢宏，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完全超出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