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给我做鞋子

母亲给我做鞋子

今年的初冬阴雨连绵，室内还没到送暖气的日子，这种阴冷的天气让人很不舒服，于是，我从衣服箱里找出二十年前母亲做的那双棉拖鞋，穿在脚上后浑身感觉暖融融的。

我小时候，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农村各类物品都很匮乏，加上农民收入少、购买力低，因此，一家老小的穿戴基本都靠自己动手解决，做鞋子对农家妇女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尤其是我家子女较多，只靠父母二人去挣工分来养活全家，确实很不容易。父母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克勤克俭地过日子，能够自己解决的东西绝不去外面购买，所以，一直到十七岁去天津上大学前，我一年四季脚上穿的鞋子，大都是母亲动手做的。

母亲不识字，但她记忆力特好，且心灵手巧、干活儿麻利，她不但能准确记住一家老小每个人的鞋号大小，而且每当去别人家串门看到有做鞋的新样子时，回家后就能仿照逼真的给我们做出来。当时的农村电力供应很紧张，晚上停电是常事儿，母亲常常是白日下地忙上一天农活儿，晚饭后坐在昏暗的油灯下，一边看着我们写作业，一边一针一线地做鞋子。

小小的一双鞋，但包含的“工序”却很复杂，先要将野生蒿子籽加上面熬成糊糊状，再把整块的旧布一层层粘在一起（这叫做“打夹子”），晾干后按鞋底的大小剪下来，再用捻好的细麻绳一层层缝制成鞋底，加上裁好的布面后就是一双象样的鞋子了。在做鞋全过程中，最有难度的当数纳鞋底了，四、五层的布夹子合在一起后，先用锥子扎眼，把带着捻绳的大针穿进，再用钳子把大针拔出来，有时干脆靠戴铁顶盖的手指把针压过去，用牙齿咬着把针拽出，这样的鞋底母亲一晚上就能纳上一个，比大多数人快了将近一倍。由于常年累月在灯下劳作，母亲的两眼早就花了，牙齿也过早地出现了松动。

儿时的我很顽皮，经常与小伙伴们一起上树爬高玩耍打闹，有一次上树时，不小心把刚穿上几天的一双新鞋挂坏了，回到家，母亲看了很生气，还把我狠狠训斥了一顿，当时自己心里感觉很委屈，长大后，我才真正理解了当时母亲的心情，对于日夜为家操持的母亲来说，每多做一双鞋子，她可能都会付出超负荷的劳动，每多买上一尺布料，对于这个经济拮据的家庭，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待我们姐弟几人陆续长大成人，家中的经济状况也明显好转，辛劳了大半生的母亲本该坐享清福，但她还是竭尽所能地为我们分担，让儿女们各自安心于自己的工作和家庭。1995年冬季我回家探亲时，为母亲买了一双市面上刚刚流行的棉拖鞋，老人家当时显得特别高兴，她把这双鞋拿在手上反复看了几遍后，又自言自语地说，还是自己做的鞋既省钱又舒服吧。第二天，年已六旬的母亲步行赶集买回了软鞋底、薄绒子、布面等，又在炕上摆好小桌，拿出当年做鞋时用的简易工具，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忙乎起来，不到一天时间，给我的一双舒适可脚的方口棉拖鞋做成了，接下来的几年中，母亲用同样的做鞋方法，先后给几个子女和媳妇们每人都做了一双。

谁言寸草心，难报三春晖！母亲做的这双鞋子，我在衣服箱里珍藏了将近二十年，一直不舍得穿在脚上。如今，虽然老人家早已辞世，但当年母亲在油灯下为我们忙碌做鞋的场景仍时常在我脑海中清晰浮现出来。母亲做的鞋子，穿在脚上、暖在心里，它是老人家一生克勤克俭优良品质的写照，也饱含着她对儿女们无限深深的爱！

刘家红，河北作家协会会员，文字严谨，题材广泛，工于散文。作品散见于各种媒体。现供职于天铁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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