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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散文] 父亲与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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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贝

中国原创歌词基地初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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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ci110 发表于 2016-7-24 22:54: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也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生灵。不似中国的短吻鳄还在寥寥成群地“安享天伦”。美国的短吻鳄俨然是一山之匪,做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上百万条恶鬼,在匍匐,踯躅,撕扯。野性在天堂似的沼泽滋生,竟开始挤对人文。每年,待夏至日的烈阳灼痛大地,齐聚的猎手化身为赫拉克勒斯,以掌中的猎枪与利刃,在“天堂”开辟出一片血染的征途。只不过,使役这长达三十昼夜对峙的,并非天降的神谕,是绿票子的号令。

  一索腕儿粗的尼龙绾绳拴着粗壮的枝桠垂下,勾着的腐烂鸡肉溢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哈,最后的晚餐!”义父韦德尔的唇髭像河畔茂盛的枝蔓,正欢快地抖动着。

  “韦德尔,我们可不是犹大。”义子卡宾淡淡一笑。

  “不过,它们可以是耶稣,但还是恶鬼。哈哈!”

  卡宾并不否认。“它们”自然是短吻鳄。猎杀它们,攫取世代的生息,是作为猎手世家的韦德尔家族在美国路易斯安那州南部的索勒尔河口的活计。今年,是父子俩共战的第五个年头。韦德尔希望猎获320条短吻鳄,支付起卡宾大学课程的费用。

  “再加上最重要的一味。”

  卡宾心头微颤,速缩的瞳仁直勾勾地要抓住韦德尔手中的塑料喷壶——是韦德尔家族八十年来奉为捕鳄利器的秘制肉汁。

  韦德尔朝诱饵上喷了喷肉汁。糅杂着肉香的异味,引得更多的苍蝇萦绕。多余的汁水在河面泛起涟波,这更让卡宾出神了。想起夜阑,韦德尔的小铁锅里的肉汁浓稠得直冒腾出沼泥般的泡儿。“噗呲!”欢快地炸开了。韦德尔总会同自己叨嗑家常——他们总无话不说。只有肉汁配方,韦德尔只字不提。更远些,他回想起家中韦德尔祖父留存的黑白影片中,祖父也是挂着半脸棕须(影片里是灰白的),吼着:“我想我还得工作到80岁,这多亏我们的肉汁!”

  “我的孩儿!”韦德尔拍了一下卡宾的肩头,但卡宾的个头已经比韦德尔大许多了。

  收回神识,卡宾低头瞅见韦德尔有些暗沌的眸子闪过短促的微光。他顺着韦德尔的目光望去。

  晨曦在每一熹微处闪耀着。奕奕然的枝蔓在泥地里你缠我绕。不远处的河畔,枝叶却蟋蟋沙沙地摇曳起来。那可不会冒出位水中仙女,发若墨绿河藻!

  拽着,狠狠地拽着!小艇却游刃有余地颠簸着。

  所有都还是那么轻车熟驾。卡宾想着,有些得意。但,不一会,他又有些失落——沼泽是家,猎鳄是生活,他却始终没被认同。将要进入大学了,他觉得自己就像阿芙洛斯的精灵,成长了,却终会被韦德尔这看门人拒之门外。是不是因为到底是义子?心中颇有微词,卡宾依旧不置可否。

  “来了!”韦德尔腆起他的肚腩,毛绒绒的臂膀一震,一扯。这是谁也没预想到的,日里没事打呵呵的矮小老头正在同恶鬼拉锯着。“咕咚,咕咚!”有什么在河里翻腾。下水或放手,都是老猎人所耻的。以脚踝为支点,韦德尔仿佛借得上帝之手,游戏着这尾短吻鳄。

  浮!沉,沉浮!韦德尔脸上的毛发也激动的发红。只恨夕阳开始将河面映出灼目的橙光,韦德尔不禁眨了眨眼。一米八的卡宾,利索地端起猎枪,“啪!”。

  平息的河面上丝丝缕缕的血迹泛开,融入夕阳的倒映。

  “上帝啊!”韦德尔咧开一口黄牙。

  卡宾的厚嘴唇一抿。“哈!二百七十公斤。”

  韦德尔扬起头,凝眸睇视卡宾。“好小子!”他又咧开了一口黄牙。

  “草!‘伐木者’!”

  今天已捕获五十一尾短吻鳄,小艇要过载了。韦德尔提议,赶夜色临落前再收获一尾,便交货去,却偶遇“伐木者”。

  “伐木者”同“撼树者”,是行业内的叫法。一尾能凭绾绳撼动大树的短吻鳄已足够凶恶。连拉带拽折断枝干的呢?听来更是毛骨悚然。

  “它上岸了。”卡宾的呼吸略加沉重。

  韦德尔也睊见苇草丛中的绾绳,像没有生气的黑蛇蜷曲在泥泞里。他拾起,用力一扯,一收。“黑蛇”绷得直挺,还发出“嘶嘶”的摩擦声响。

  “走!”

  鳄鱼些许上了岸就暴毙了。卡宾感到自己的气息轻缓了许多,提提手中的那杆猎枪,拨开苇草丛,中有一条狭路。

  “骗局!”韦德尔拽住卡宾的灰色衬衫的后领。他怒目嗔视着那对琥珀珠,正在滑动——短吻鳄的眼珠。在一株大树散落的层层光影里,以那对琥珀珠折射出的微光为中心,那短吻鳄深绿的凸起的甲胄纹理影影绰绰,却给予卡宾神经末梢最清晰的触感——那岩石般坚硬,鱼鳞似的锋利而硌出的刺痛。只隔着帷幕似的一层苇草,拨开便可见,那微启的血口抑或一张张狂的血口冲破了帷幕,钳走身上的一部分。



  显然晚了。不似水中的无从着力,匍匐大地的短吻鳄觉醒了来自大地之母盖亚那泰坦魔族的力量。它在陆地上的进击速度可达到五十公里每小时。卡宾的呼气再次沉重了。没有猎手愿意这般面对死神。卡宾似乎看见“伐木者”五英尺长的巨尾扫倒一片苇草与人,利牙上覆着的鲜血从嘴角肆意散开,血迹是曼陀罗状的大地的脉路,浸透了白嫩的苇草根。

  带刺的枝叶在荫蔽的点饰下垂到脸上,有些刺痛。韦德尔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盯梢着“伐木者”的秋毫反应。人兽对视着,他们要互相吞噬对手的灵魂。

  “卡宾,你绕过去。”韦德尔冷静严慎的轻吟传入卡宾的耳郭。

  卡宾跨出一大步,踩到一片苇草。“呲。”他不想发出过多的声响。越是注意怎么走,竟越
发使唤不动大腿上的肌肉。在害怕什么?卡宾仍然不忘孩提时,韦德尔归家,那结了暗疤的整条左腿似乎从无数看不见的孔洞中溢出更鲜红的血,铁锈味袭人,刺鼻。更不会忘记,多少活捉短吻鳄或同他们一般的老猎人。甚者,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肉。奇怪的是,此刻,他更担心的是同恶鬼对峙的韦德尔。他不敢看那尾短吻鳄,鳄鱼同猛虎,一旦被它的眼神拴住,一个举动便决定瞬时的生死。他看了眼韦德尔。韦德尔挺着的肚腩被弓着的腰挤得微抖,他熟练地隐藏着后背 的动作,将手伸向腰间——那儿有一柄匕首,但他几回摸不着。

  卡宾倒吸一口气,双肩寒碜碜的。我们的命在此了,他不时告诫自己。

  终于绕到这尾短吻鳄的后方了。短吻鳄显然知晓自己的软肋的,因为它会倒退着回到岸上。
卡宾端起猎枪,射击“伐木者”后脑勺微小的要害部位。这往往是最考验枪手的瞬间,也正是枪手的价值所在。有可观数量的猎手瞎了或浑身弹孔,便是由于他们的枪弹打中了短吻鳄的头骨。碎裂的头骨会像霰枪弹炸向并扎入四周所有有质感的物件。这猎物也落得了下乘。

  卡宾可以精准击杀在水中搅腾的短吻鳄。此时,他的掌心却是湿滑湿滑的,这完全不利于枪手射击。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准星。“伐木者”肥厚的后掌在粘涕的沼地上滑了一下。卡宾出于本能地浑身一绷。

  枪声是那般清亮,迅速滑过耳郭。空气里冒出淡淡的硝黄味混杂着沼泥与草汁的气息,竟异常地醒脑。

  “真正的猎人!”韦德尔似乎气力竭尽,只能拍拍卡宾的臂膀。

  并不,卡宾罪咎自己的胆怯。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现实中那般高大。

  “哇呜!”父子吃力地挪动“伐木者”的躯干——它凶残,但至死也只滑动了一只后掌。他们在“伐木者”的肢体下发现整饬着的七枚蛋。

  “阿门!”韦德尔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晚阳被河面折去一大把,但它依旧将沼泽地旮旯里的水凼染上淡红的粼粼亮光。卡宾掌舵,小艇发动机桨叶卷起的波澜搅弄一片金黄色,浪尖宛若滑过流金。只是卡宾浑然不想欣赏,他有些惊魂未定,但更多的是哀伤。

  哀伤着什么?他一开始并不清楚。他看着小艇正中平铺着的“伐木者”——它实在太大了,他渐渐有些明了。

  “伐木者”是短吻鳄家族的一个特例,才不过夏至日后,便孕育后代。它是一位伟大的母亲,然后才是一尾短吻鳄。只是卡宾想起短吻鳄的生活习性,后代在被孕育出来后便作鸟兽散,离开母体,离开家,离开沼泽,寻找新的生活。

  猎手,是比短吻鳄还要凶残的恶魔。他开始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恐惧,他真的将离开家,离开沼泽,离开这里的生活,寻找新的生活。

  看着微光在死去的“伐木者”身上变得深阒而哀婉,卡宾闪亮的瞳仁也黯淡了下来。

  船头,韦德尔打着呵呵看着河面,哼起了小曲——是韦德尔家族的船歌,听起来绵长荡漾。

  “卡宾!”

  “韦德尔,怎么了。”

  “上了大学后,你假期还来陪老头子我做这些活计么?”

  卡宾看着韦德尔咧着一口黄牙的脸颊,眼角的鱼尾纹在渐渐消退的阳光下成了深深的沟壑。裹着紫红短袖的肚腩有些疲惫的下垂着,墩在身上。

  卡宾盯着那有些暗浊的双眼,点了点头。

  “当然。”

  “那就把小艇开快点吧!今晚我可还要教你制作咱们的肉汁呢。我们可是靠着它才不得不工作这么多年的!你可不想明早打着哈欠被短吻鳄咬到吧。哈哈!”

  卡宾一个激灵,笑了。

  他嗔怪起自己:韦德尔先是一位父亲,然后才是一位猎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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