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民间”提琴产业区的兴衰史

位于北京东郊的马驹桥地区，有926、927路两趟公共汽车直达市区。车次密集的926路公交车路线旁，散布着几百家提琴生产加工企业。随着房租和用工成本的上涨，很多抗压力较差的“游击队企业”开始沿着车次稀疏的927路公交车路线，向更为靠南的村庄转移，由此，本世纪初开始形成的马驹桥地区手工提琴产业区域向南向东不断扩大。

    老骨干聚成新集群

    马驹桥手工提琴产业区位于北京市东南郊的通州区马驹桥镇及大兴区长子营镇，集群主要分布在马驹桥镇的西田阳村、东马各庄村、西马各庄村等村和长子营镇的郑二营村、牛坊村、留民营村等，横跨通州和大兴两个区。目前，马驹桥地区约有大小制琴工厂、作坊、工作室400余家；年产手工提琴约20万把，产品出口到世界各地，年产值约3亿元；从业人数近3000余人。除小提琴外，还有大提琴、中提琴、贝司、琴弦、琴盒以及原料辅料等品类。其中，北京乐多乐器、星海福音、天力提琴、艺博提琴等企业规模相对较大，实力较强，具有一定的品牌知名度，呈现出产业链健全、企业数量多、提琴产量大、客户渠道基本稳定等特点。

　　“除了钢琴弦，我们全做。”胆美珍不无自豪地介绍她一手创办的北京星海福音琴业有限公司，“我们的琴弦品种全、质量好。头发丝那么细的合成钢丝绳，我们都可以根据声音需要进行加工，圆丝压扁丝，压的厚度要求特别精确，差一点声音就不一样。”2002年，福音琴业在马驹桥地区征地5亩，建成3000平方米厂房。为了提高琴弦质量，胆美珍与音乐家合作，邀请音乐家到厂里试弦，“新弦必须试，音乐家也非常敬业。”一辈子研究琴弦的胆美珍，其他的什么都不想。“琴弦学问挺大的，不是拉一拉，缠上就行了。”中国乐器协会常务副理事长曾泽民介绍，上世纪80年代，胆美珍在北京提琴厂打弦车间工作，随着提琴厂转让解散，来到马驹桥开办工厂。

    2009年，从马驹桥迁到大兴区长子营镇郑二营的天力提琴，是当年马驹桥第一个生产高档小提琴的公司。天力提琴创始人杨凯回忆，2000年，天力提琴由海淀区香山附近搬到马驹桥时，这里已经有一家以生产普及小提琴为主的工厂，叫乐多乐器。随后7、8年里，有近百家生产提琴的作坊来到马驹桥。在马驹桥人口大幅增长后，房价上升，提琴制作的作坊和工厂又延926公交车向927沿线发展。目前，提琴制作的区域大概在马驹桥向南向东30公里范围内，三、四百家，两、三千人。乐多乐器2002年搬迁至通州区于家务乡，公司总经理杨玉琴介绍，近几年手工提琴市场颇为景气，国内手工提琴的质量普遍提升较快，也得到了国际上的认可，产品供不应求。中国乐器协会调研显示，原来的北京提琴厂分成三家，房山南白的第二提琴厂、平谷的第三提琴厂以及香山地区的提琴配套厂。大部分掌握了一定乐器制造技术的骨干从集体企业中走出来，自己办厂。上世纪80年代末，第一批以老提琴厂的工人或干部为主要组成部分的企业走出北京城区，搬迁至距离市区20公里外的通州区马驹桥镇西田阳村，最繁荣时期这里聚集了40多家手工提琴制作工厂，从业人数500余人。这些企业的逐步形成和壮大，是马驹桥地区手工提琴产业区的基础，逐步形成区域范围内的手工提琴聚集区。

    归乡的“河南帮”

    本地企业的发展，吸引来很多外地打工者和当地农民加入，也培养了大批提琴制作技术工人，引发更多的乐器配件加工厂产生。在北京从事小提琴制作的“外地人”，主要来自河南确山县。这些制琴师，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陆续到北京的提琴厂打工，经过学习，取得一技之长，自己出来办厂，步入提琴制作领域。目前，“河南帮”约建有80多家制琴工厂，从业人数2000余人。1987年来京的李建明，是最早一批“河南帮”成员。如今，他的小提琴加工厂规模最大，有近100名工人，年产小提琴3万多把。由于，李建明对制琴工艺要求严格，他的小提琴销路一直很好，最近几年，随着名气越来越大，一些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专门找他定制小提琴，成为“河南帮”的代表人物。

　　“我们河南人在这做琴，口碑不太好。”李建明非常坦率，“开始也说，大家不要争、不要抢，但是控制不了，低价竞争得比较厉害。近几年，各自有了稳定的客户群，也都想开啦，市场不是低价策略可以抢的。再加上感情因素，转一圈发现都是老家亲戚，有打不断的亲情。”在他的组织下，今年年初，在马驹桥地区的河南籍制琴师成立了北京(确山)商会。但是，像李建明这样具有一定规模的加工厂在“河南帮”中为数不多，他们大多处于中低端，再加上在市场竞争中企业相互压价，原材料价格上涨，利润率相对较低，基本上处于自生自灭的境况。

    今年，河南驻马店市确山县委书记来到了马驹桥探望大家，希望大家能抱团、统一思想，少点隔阂，多些感情，回家办厂，并表示，县政府正在筹划确山县小提琴产业园项目，打造提琴之乡。“一下子回家，条件还不成熟。我们想在通州注册，但是北京条件限制很多，有些企业办不下营业执照，出口、纳税都无法办理正规手续。生活在北京，会遇到很多实际问题，比如，孩子上学，房价高涨，我们在这小打小闹经营不起。”10月，河南提琴企业组成河南展团参加上海乐器展，11月，随着北京政府对在京企业环保标准的提高，约50家河南企业迁出马驹桥。

    产业区或将“自生自灭”

    中国乐器协会关于马驹桥的调研显示，虽然马驹桥地区手工提琴产量已占世界手工提琴总产量的40%以上，产品销往欧美等多个国家和地区。但是，马驹桥地区提琴制造文化底蕴不足，生产的手工提琴档次相差较大。其中，普及琴和学习琴比重较大，其利润率相对较低，再加上在市场竞争中，企业相互压价，原材料价格上涨，一把小提琴的价格被压至利润冰点。此外，该区企业大多没有自己的品牌，主要靠代加工（OEM）为主。在马驹桥地区，企业之间形成单一的“扎堆”现象，却缺少联系，合作不足，甚至“逐底竞争”，搅乱了市场。在马驹桥这个自然形成的产业区中，当地政府的支持力度和关注度显然不够，产业区面临“自生自灭”的危险。尽管在一段时间内这些企业受到了国内外零散经销商的青睐，但是这种低端贸易途径是难以持续的。由此可见，未来，马驹桥地区手工提琴产业区面临的挑战是十分严峻的。

　　马驹桥手工提琴产业区的形成是在市场机制的作用下、本地企业家力量的基础上自发形成的，尚处在产业集群的初级阶段，还不是真正的产业集群。手工提琴制作具有技术、工匠技艺与艺术相结合的特征，因此，该产业区走“特色文化产业区”道路是其当下最好的出路。然而，乐器产业集群的发展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发挥集体效率，地区骨干企业带头组织企业联盟，共同创建区域和提琴文化品牌，组织多种形式的音乐文化活动，坚持文化产业定位。与此同时，在引导该产业区合理有序发展，创造一个有利于创新的良好外部环境以及防止产业转移甚至走向衰退等方面，地方政府的作用是十分重要的。区政府应该加强引导、扶持，促进企业在提高经营管理水平、提高生产效率、开拓市场、打造集群品牌、争取文化扶植政策等方面发挥作用，从而促进该地区手工提琴文化产业的健康发展。中国乐器协会调研引起一定社会关注，并实实在在地促成了马驹桥提琴企业与其他地区乐器企业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