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制片曹平:原著价值观让人崩溃 无法过审

《金婚》、《甄嬛传》、《红高粱》、《芈月传》，让大众记住了主演蒋雯丽、张国立、孙俪、周迅、黄轩，记住了作为导演的郑晓龙。实际上，这些电视剧背后还有个“铁娘子”推手——制作人曹平。从发行走上制片人道路的曹平，是个好的理财高手——入行多年以来，从未让投资方亏过一分钱；也是颗幸运星，作为制作人合作过的两个导演高希希与郑晓龙，都是顶咖，还偏偏也赶上了他们的巅峰时刻；曹平还是个良好的合作伙伴，与高希希、郑晓龙、编剧王宛平，合作多次，感情深厚。

收视率和点击量都爆表的《芈月传》，是曹平制作的又一个“现象级”作品。然而，正是这部电视剧，先陷入版权纠纷，导演郑晓龙、编剧王小平陷入“口水之争”，后又遭遇或善意或恶意汹涌的批评，让曹平颇感无措。

被问及《甄嬛传》、《芈月传》之后是不是还有“古装三部曲”的第三部，她表示无法回答：“这样的生态环境我都觉得不敢拍了，太累人了，太辛苦了。”

版权纠纷与批评浪潮，是《芈月传》开播前后遇到的两大危机。然而，仔细了解资料后会发现，这其中有着相通之处——芈月被网友批评为“绿茶婊”、“白莲花”，与原小说中的淫荡、腹黑、屡屡对男人施予色诱的芈月大相径庭。而熟悉国产电视剧环境的观众自然明白，按照原小说的人物设定拍摄，不仅无法通过审查，甚至也不能为普通大众所喜爱的。保护芈月的形象积极正面、《芈月传》定位在女性励志成长，是曹平、郑晓龙对该剧一致又明确的设定。“大众”，是曹平一直强调的受众概念。在她看来，一个项目首先要故事好看，其次是要有一定的价值观和文化意义——电视剧是大众文化作品，要符合大众的审美需求，拥有正确的价值观。

谈《芈月传》：一度想放弃这个项目 原著最让人崩溃的是人物价值观
很多人会对照《甄嬛传》和《芈月传》，但实际上，《甄嬛传》有很好的小说基础，《芈月传》是从头创作；《甄嬛传》是架空落地，芈月是历史人物，建立人物关系、构架人物框架、梳理故事走向，在虚实结合中兼顾可看性、真实性与艺术性，非常难。
最初的芈月不太可爱，她对男人不是爱情而是利用，芈姝也是从小都跟芈月抢东西，上来就是坏人……这样的人物设定，审查都通不过，要拍就必须动大手术……这是最要命的。
芈月传

与小说不同的是，电视剧中芈月的每段感情都不是利用，而是真情实意。
有《甄嬛传》的基础，《芈月传》一直被寄予厚望。然而，在首播发布会当日，小说作者蒋胜男发布公开信表示自己“被侵权”，一时间众说纷纭，在影视圈向来好口碑的曹平、郑晓龙被推上了舆论的漩涡。

《芈月传》开播前几天，身为制作人的曹平发布了一封公开信，讲述《芈月传》整个项目的来龙去脉。在公开信里她提及，因为对《芈月传》没有信心，项目一度停滞甚至被卖掉，最后总编剧王小平的加入，才让这个项目继续下去。

实际上，拿到《芈月传》的初稿剧本，导演是崩溃的——从大众意义上来讲，原稿剧本中的芈月对待每一段感情都是算计和利用，人物极其不可爱，而这与大众审美的趣味大相径庭。对曹平和郑晓龙而言，人物价值观非常重要，因为黄金档电视剧是全家共享的时间段，一定要符合真善美的普世价值。“保护人物”，是导演夫妇在改编过程中花费心思最多的地方。

网易娱乐：《芈月传》现在收视率这么好，有出乎意料吗？做这么大一个项目，觉得最大的难点在哪里呢？

曹平：收视好、观众喜欢，这一点我是很有信心的，但像现在这么好，还是出乎我的意料。郑晓龙导演的每一部戏其实都不容易，基本上难点都在剧本创作。很多人会对照《甄嬛传》和《芈月传》，但实际上，《甄嬛传》有很好的小说基础，《芈月传》是从头创作；《甄嬛传》是架空落地，芈月是历史人物，建立人物关系、构架人物框架、梳理故事走向，在虚实结合中兼顾可看性、真实性与艺术性，非常难。

网易娱乐：所以当初有一段时间曾经想放弃这个项目？

曹平：是的，我们最初是拿《甄嬛传》作为标准，但出来效果差得太远了。导演看了第一稿剧本是崩溃的，公司也觉得这个戏不能做，项目也曾经转给别人。但是我比较看好这个项目的市场价值——因为这个人物没人拍过，女性传奇的故事还是有观众缘的，就不停地去跟导演做工作。王老师加入项目之后，公司才对这个项目又有了信心，把项目买回来重新开始做。

网易娱乐：当时的差距主要在哪里呢？

曹平：我们对一个项目的判断，首先要故事好看；其次是它要有一定的价值观和文化精神。第一稿剧本最让导演崩溃的是人物的价值观——电视剧是大众文化作品，必须符合大众的审美需求，拥有正确的价值观。最初的芈月不太可爱，她对男人不是爱情而是利用，芈姝也是从小都跟芈月抢东西，上来就是坏人……这样的人物设定，审查都通不过，要拍就必须动大手术，因为人物调整后，后面所有的情节和细节都必须重新来写……这是最要命的，所以从电视剧的创作规律上来说，这就是一个没办法做的项目。其次，第一稿剧本有很多历史资料的堆积，戏剧冲突不够，许多戏都变成了过场戏。后来导演夫妇是一宿一宿地不睡觉，改剧本。其中的辛苦，真是外人不能体会的。

网易娱乐：原来小说芈月对男人是利用……这部戏里，芈月每一段感情的转变都非常合情合理。

曹平：这就是我们一直强调的，大众审美。黄金档电视剧是全家共享的时间段，一定要符合真善美的普世价值。利用美色诱惑男人、利用男人情感上位……这样的戏拍出来，会给社会一种什么样的导向呢？现在的《芈月传》看完之后，很多观众会非常感动的，会羡慕芈月一生中三个男人给予的三种不同的刻骨铭心的爱情。

网易娱乐：目前播出的版本，情感的铺垫非常细致，所以哪怕芈月跟过三个男人，也无损于她的形象。这是导演修正的吗？

曹平：这就是导演夫妇在改编过程中，最花费心思的地方。黄歇是在芈月落难、被欺负时期帮助呵护她的，有着青春萌动时期最好的初恋；秦王赢驷作为一个长者，循循善诱，把芈月的思念和爱充分表达后，捕获了她的心——而在这个时候，她以为黄歇已经死了；再见黄歇的时候，她有了秦王的孩子，而且赢驷的表现几乎是完美的，她只能辜负黄歇；第三段感情也是刻骨铭心的，尽管义渠王早已爱上了她，但芈月是因为义渠王愿为她死，用命去换她的命……这样一步步和义渠王爱上的。每一步的情感节点都很清晰，也很干净。

网易娱乐：这是在保护芈月形象。

曹平：是的，当时对整个剧本创作方向进行调整，也是因为芈月的形象必须要正面积极。

网易娱乐：我看有网友评论说，自己特别希望看见芈月是一个靠女色获取男人帮助的女政治家，认为这样会更前卫和有力度。

曹平：用导演的话讲，我们的剧是在公开频道播出，全家共享时间，拍给最大的受众群体看的，绝对不能一味地追求前卫、新颖，追求刺激。如果按照这些网友的想法拍的话，世界范围内也没有几个国家敢播放。

谈网友批评：81集的篇幅很难做到完美无瑕疵 《芈月传》是古装传奇剧不是历史剧
IP也有好有坏，只有依赖于好的编剧修改好、好的导演和制作团队呈现出来，才会是优质IP。还是那句话，我们做项目，一看故事是否好看，其次是价值观是否积极向上，最重要是人物形象怎么样。
大家都以为这个市场已经发生变化，只能拍玄幻？仙侠？异能？《芈月传》的播出让大家又看到了希望，原来传统剧目还是有市场的，只要你做得足够好。
芈月传

有观众认为《芈月传》服装花花绿绿不符合先秦风尚，对此，曹平表示，完全做成出土文物那样，不符合大众审美，观众会接受不了。
开播之后，《芈月传》再度遭遇了“批评危机”。有苛刻的网友批评服装与台词，认为历史感不够；也有网友批评故事太传统，芈月是朵白莲花……曹平表示，自己接受这些善意的批评与关注，但《芈月传》遭遇了恶意的舆论围攻，这让向来与人为善的她颇感无措。在她看来，《芈月传》是古装传奇剧不是历史剧，81集的体量很难做到完美无瑕疵；当下的生态环境，让“铁娘子”一样的她都感觉太辛苦了。

此前，曾有消息称，导演会将《甄嬛传》、《芈月传》拍成古装三部曲。现在曹平觉得，“我现在都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不强求。”

网易娱乐：大家很容易拿《芈月传》和《甄嬛传》比较。很多网友批评服装与先秦不相符等等……你怎么看？

曹平：《芈月传》不是历史剧而是传奇剧。传奇剧有历史真实的一面，但更多必须基于虚构。拍摄之前我们做了大量的历史考证，服化道、美术各个部门都做了大量的功课，尽量靠拢史实。但电视剧毕竟是大众艺术品，81集的体量很难做到完美无瑕疵；从大众审美角度来说，也不可能像出土文物或当时的历史那样，观众也会受不了的。我和导演觉得观众去挑刺和吐槽没有关系，只要是善意的批评我们都很接受，也很感谢，艺术作品肯定需要大家各抒己见。不过，我们还是非常认真，专门邀请了人民大学国学院先秦文学专家王子今教授担任历史顾问，剧本由他把关。导演是一个很严谨的创作者，非常爱惜自己的作品，不可能说是随随便便就拍了一个戏。

网易娱乐：拍先秦的是不是觉得比拍清朝的剧更难一些？

曹平：当然，因为毕竟年代太久远，器具、物品、生活都非常简单；再加上之前先秦时期的文艺作品基调都比较固定，偏冷色和古朴一些。但是要符合现在的大众审美，还得养眼，是比较难一些。

网易娱乐：今年特别多特别烂俗的一个词，叫做IP。大家举例也常常把《甄嬛传》作为改编成功的IP案例。你怎么看呢？

曹平：我觉得现在IP是资本追逐造成的后果。但IP也有好有坏，只有依赖于好的编剧修改好、好的导演和制作团队呈现出来，才会是优质IP。否则IP有什么意义呢？其实网络小说参差不齐的，有很多人给我们发来项目，说是IP，但是我们基本没看上。还是那句话，我们做项目，一看故事是否好看，其次是价值观是否积极向上，最重要是人物形象怎么样。

网易娱乐：整体而言，《芈月传》还是比较偏传统的，但市场反响很好。

曹平：是，其实现在好多导演都很困惑。前几天晓龙导演跟一帮导演聚会，大家都很困惑，都不知道该拍什么了，一看到《芈月传》播出收视这么好，大家都很兴奋——这样的传统叙事、传统剧目还是有市场有观众，大家都以为这个市场已经发生变化，只能拍玄幻？仙侠？异能？《芈月传》的播出大家又看到了希望，原来传统剧目还是有市场的，只要你做得足够好。

网易娱乐：你们以前跟编剧合作的都挺愉快，这一次出现这种事情，会不会对网络作家有一定的排斥？你们还会拍以前说的三部曲，《甄嬛传》、《芈月传》，后面还会拍吗？

曹平：我这个人还是比较与人为善，每次我跟别人合作都把对方想的特别善良，特别好。总觉得做事先做人，大家以诚相待。晓龙导演是编剧出身，他对编剧的创作虽然要求很高，但对编剧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爱护、尊重和宽容的。这次纠纷风波，最让我难过的就是将晓龙导演推上了风口浪尖。再加上播出后的吐槽，这样的生态环境我都觉得不敢拍了，太累人了，太辛苦了。本来只是想做一部好的电视剧。所以现在媒体采访都问会做三部曲吗？我现在都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其实还是随缘吧，不排斥，也不强求。如果说真的有好的案子，可能我们还会再做，但是没有碰到好的我们不会轻易去做的。

网易娱乐：我之前看一个有关“90后”的报告，说“90后”的世界有两个变化——互联网的世界是看脸的，互联网的世界是吐槽的。他们需要参与感和直接的感受。

曹平：这就是现在的舆论生态。一个人说好，很容易有一群人说好；一个人说不好的时候，也会引起一堆人说不好。这其实也没有关系，互联网确实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社交方式，我们要与时俱进，要去适应。

谈创作与合作：拍戏就是体力活 郑晓龙导演聪明但不勤奋
现在大家都在谈IP，IP可能已经等同为购买知识产权了，我觉得不是。除了购买知识产权，更重要的是电影要具备自身造血的能力，要能产生更多的知识产权，能为IP加分。比如说迪士尼产生的IP能做一个主题乐园，能做很多衍生产品，这才是更好的行业循环。
“霸道总裁”，说白了就是普通女青年的逆袭梦。普通女青年渴望什么呢？不就是“我虽然特别普通，但是我第一不出卖色相，第二努力工作，第三不花枝招展，最后霸道总裁从天而降，勇敢地爱上我，推都推不走……”
曹平
作为制片人，曹平的眼光很准，从来没有让投资人赔过钱，每次都是盈利。
从《金婚》《甄嬛传》到《红高粱》《芈月传》，曹平与郑晓龙合作的每一个项目都堪称“现象级”。《金婚》播出后大火，带火一批类似项目；《甄嬛传》播火之后，上百个类似项目找到了曹平；《红高粱》之后，一堆年代戏的项目找了过来；《芈月传》之后，又一批古装项目找了过来……很多人认为郑晓龙和曹平是“踩在了点上”，但在她看来，除了“内容为王”之外，并无其他诀窍可言，不重复自己、不跟风、没有成熟剧本绝不开机，这是她和郑晓龙导演的创作原则。

网易娱乐：做制片人之后，你的每部作品都很优秀。是怎么做到制片人这一步的？

曹平：说来话长，我一开始是做发行，但是做发行特别被动，接收到的都是成品。我比较要强，希望每一部剧都能发好，所以就逼着往前走，参与项目的前期。《结婚十年》开始，从导演到主演，都是我推荐的，制作的前期和后期我也都有参与，拍完之后反响很好，这样逼着自己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是《幸福像花儿一样》我第一次做制片人，投资方听了我的意见重新搭班子改剧本，请高希希、孙俪和邓超，播出后效果也很好。但当时也没想着做制作人。《金婚》是晓龙导演的创意，他回父母家劝架后突然想拍一个上一辈人的爱情故事，虽然他们天天吵吵闹闹，但是不离不弃，觉得很有意思。召开我们开会，大家觉得这个项目很好，都说做。过了半年就没声音了，我有一天就问导演，我说《金婚》怎么样了，导演说《金婚》下马了，找了个编剧写了大纲不行。我就急了，说不能够随便不要了，我就去找王宛平，没过多少天，她拿过来厚厚的大纲，我和导演一看，就是我们想要的东西，马上重启，然后搭班子，当然因为是我找来的编剧，这个事就归了我，我就开始被动地当上了制片人，然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网易娱乐：从《金婚》到《甄嬛传》到《芈月传》，大家会感觉您和导演每一步都踩在点上，每一部都是现象级，有什么心得可以分享吗？

曹平：你们都说我们每次都踩在点上了，但这真的没有别的诀窍可言，就是内容为王。导演做过出品人、制片人，是编剧出身，又做导演，而且永远在创作和拍摄的第一线，非常地了解市场与创作，所以这么多年我们都不会随便上一个项目，每一部都是按照精品的要求去做。毕竟每一次的拍摄制作都很辛苦，投资动辄过亿风险也很大，并不敢轻易冒险。《甄嬛传》播火了之后，一堆类似的项目找过来；《红高粱》播火之后，又一堆类似的项目找过来；现在《芈月传》播火了，又一批类似的项目找过来了，但是我们从来不重复自己，也不跟风，剧本达不到要求，绝对不会开机。

网易娱乐：感觉你和导演合作地非常默契，有这种信任感的搭档非常了不起。

曹平：有信任感非常重要。晓龙导演拍摄的每一部作品，我做完预算给他看他都不看，说你定了就行。项目超支公司也马上补，从来都是非常支持，因为他们知道我会把钱花在刀刃上。当然这也是基于我对市场的经验和把握，做这么多年的发行和制片，我确实从来没有让投资人赔过钱，每次都是盈利。所以基本上我看好的项目，晓龙也都觉得没有后顾之忧。

网易娱乐：感觉郑晓龙导演生活中特别有童趣和童心。

曹平：导演是非常有童趣的一个人。剧中其实好多细节都是导演设计的，比如四岁小芈月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大老虎和小老虎”以及“你会放屁吗？”等等这些桥段，都是导演的创意。这些活泼的情节，一下就树立了芈月机智、聪慧、可爱的性格。包括我们《金婚》里面，好多生活细节也都是他贡献的。

网易娱乐：工作中你们怎么分工呢？

曹平：导演主要抓艺术创作，比如：剧本，定演员，拍摄，后期制作等；我从头到尾都要管，比如：剧本的推动，搭建团队，确定预算，也参与演员的确定，市场的营销以及宣发等。咱们导演是个非常聪明的导演，但不是一个勤奋的导演，每次都是拿小鞭子催着他干活，不然他真的是比较被动的。他不是特别喜欢拍片子，他喜欢创作，喜欢头脑风暴，喜欢做剧本，每次头脑风暴想出一个好点子，就能兴奋半天，不喜欢坐在现场监视器面前。我是全程都参与，但前期和后期我会参与更多一些，拍摄阶段交给导演和团队了，有导演在现场就很放心，和晓龙导演合作真的很省心。

网易娱乐：对，导演说过，拍摄就是体力活。

曹平：太累人了，不光是体力活，很紧张，要看表演，听台词，盯画面等等，导演这个工作是非常辛苦的。我是干不了导演这个工作的。你不知道十年前我们拍《金婚》的时候，大家在马路边吃饭，一个女同志带着小孩骑车从我们身边路过，跟孩子说：你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像他们一样。我们听了特别难过，真是当时那种条件，蹲在马路边上吃盒饭，连个桌子都没有，在那儿蹲着，风吹日晒，很辛苦，很不容易。当然，现在条件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