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弦回到故乡(散文)

海峡两岸开放以来，我曾6次访问台湾，走遍宝岛的东西南北，拜访和结识了诸多文化界知名人士，唯独无缘相见纪弦先生。

　　纪弦是台湾当代诗歌的奠基人，现代派诗歌发轫者之一，我国优秀的跨世纪诗人，被誉为“不老的槟榔树”。

　　说是无缘却有缘。纪弦1913年出生于河北清苑，2013年在美国加州家中去世，享年101岁。从报道中我才得知，纪弦的祖籍，原来就是我的家乡陕西省周至县。但他成长、奔波于扬州、南京、武汉、香港等地，1948年去宝岛台湾，1976年移居美国加州，却从未曾回过陕西。

　　纪弦原名路逾，他的二儿子路学恂2014年回国探亲，才来到他的老家周至县终南镇。路学恂见过家族亲人，然后经由朋友介绍，到北京来与我见面。他也是代表他哥哥弟弟和妹妹来的，专程参观中国现代文学馆。

　　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建筑，新颖别致，典雅恢弘；文学馆的收藏，琳琅满目，蕴含贵重。路学恂被吸引了，深为感动，热切希望能够把父亲的文物、文献捐赠过来，也列进这国家的文学殿堂。父亲的著作、手稿如能在这里收藏、展览，和读者见面，将是一件幸事。当时，正在西安市挂职副市长的的吴义勤馆长知悉此事，表示大力支持。他认为：纪弦是一位有着爱祖国、爱家乡情怀的诗人，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纪弦的文献、文物，更充实了宝岛台湾的文学成果，是非常有意义的。

　　路学恂返回美国后，多次与我和梁海春副馆长热线联系，沟通情况和交换意见。我们商定于2015年在北京举行捐赠仪式。北京四月天，春暖花开，风光明媚。在现代文学馆，“台湾诗人纪弦文物、文献资料捐赠仪式”隆重举行。路学恂和他的夫人李剑年、他的妹妹珊珊及妹夫李发泉等祖孙三代8个人出席，

　　此次捐赠的资料，有近千册重要书刊，有纪弦部分手稿和照片，有诗人用过的床、书桌、书柜、椅子、台灯等物品，有170多封信札，包括纪弦与施蛰存、徐迟、邵燕祥、钟鼎文、余光中、痖弦、洛夫、张默等友人来往的书信。

　　在捐赠仪式上，播放了纪弦在美国华人聚会时朗诵《还我钓鱼岛》的影像，引起与会者强烈共鸣。他在诗中呐喊：“还我钓鱼岛！还我钓鱼岛！凡我中华之领土，每一寸都是神圣，不可侵犯不可侮！”

　　纪弦晚年，眼见日本安倍内阁肆无忌惮复辟军国主义，极为愤慨。在他患病住院期间，时常对儿子谈起从东海油田到曾母暗沙的话题。路学恂回忆：“我想，父亲是在提醒我，人虽然在海外，但不可忘了自己的国家，我们永远是华夏的子孙。”

　　除了这首诗，纪弦还给子孙们写过另一首深情叮嘱的诗：“哦，孩子们，我的有志气的孩子们：等将来长大了，你们当了海军将士，一定要好好保卫我们神圣的领海，保卫东海、黄海、南海和台湾海峡以及东沙、西沙、南沙大大小小的海岛，不许任何国家任何人侵犯它们。”

　　按约定，在捐赠仪式后，我陪同路家的几位朋友前往西安，出席在周至县仙游寺举行的“纪弦亭”揭幕仪式。

　　当初，我们和路学恂商议时，他提出一个愿望，即在周至县仙游寺能为其父建—座碑亭，让其父叶落归根，魂归故里。缘由是他们路家的祖坟当年就在仙游寺旁，这里环境好，风光美，又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真是风水宝地。这件事，我同当地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商议后，大家都认为是件好事，热情支持。

　　说起仙游寺，位于周至城南的黑水峪口，四山环抱，一水中流，峰峦叠翠，甘泉飞瀑，是一处融自然与人文于一体的优美景观。这座隋开皇十八年创建的古老寺院，具有灿烂文化历史。相传秦穆公之女弄玉，白幼擅长吹箫，后与才华出众的萧史结为夫妻，就住在寺边的玉女洞。超凡脱俗的箫声引来祥龙瑞风，双双结伴成仙而去，是为“乘龙快婿”典故的由来。

　　这里有历代文人墨客的轶闻遗迹，特别是唐代诗人白居易在周至任县尉时，在仙游寺写下了以李隆基和杨玉环爱情故事为主题的长诗《长恨歌》，成为千古绝唱。白居易在周至还写有《送王十八归山寄题仙游寺》：“曾于太白峰前住，数到仙游寺里来。黑水澄时潭底出，白云破处洞门开。林间暖酒烧红叶，石上题诗扫绿苔。惆怅旧游那复到，菊花时节羡君回。”

　　如今，这座《长恨歌》的诞生地，又迎来一位周至籍的当代著名诗人纪弦，岂不更加增光添彩！



　　纪弦虽未回过陕西，却在他的诗篇中屡屡表露出深切的怀乡之情。他怀念终南山，怀念大秦岭，怀念家乡的山山水水。他在《梦终南山》一诗中，热情赞美“作为秦岭之一部分，而且又是最最有名的一部分，终南山啊，你多美啊！就在你的脚下，我的祖籍周山至水，如画如诗。而我却从未一睹你的山姿与水色，岂非生平一大遗憾乎？但我不是没有用我的两臂把你抱得紧紧，如抱一个情人，在那梦中，在那哭醒了的梦中。”

　　就在这山上林木葱茏、山下流水潺潺的终南灵秀之地，一座庄重的“纪弦亭”巍然屹立。在碑亭揭幕仪式上，路学恂和家人面对如画如诗的美景，触景生情，激动地说：“父亲虽然没有来过家乡，但他经常提到梦见自己回到家乡而泪流满面。我想，我今天是代表父亲站在家乡土地上的，相信他在天上能看到这一切，他一定会很高兴。”

　　纪弦回家了，回到他日思暮想魂牵梦绕的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