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乐曲《第六交响曲》

管弦乐曲《第六交响曲》
（“悲怆”）
柴可夫斯基


[作品简介]


　　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交响曲》又称《悲怆交响曲》。“悲怆”这一标题， 是他的兄弟莫杰斯特起的。它非常贴切地揭示了交响曲的内容，因此，一经 提出，柴可夫斯基便欣然接受了。
　　这部作品创作于 1893 年 1 月至 10 月。那时的俄国，正处于沙皇亚历山 大二世的残暴统治下，人民过着极端贫困的生活。柴可夫斯基和广大下层知 识分子一样，渴求、向往幸福美好的生活，希望得到社会的承认。他们有人 的尊严，有热烈的情感，但却倍受压抑与屈辱，失望和失败阻塞着人生的道 路。在极度的精神痛苦中，柴可夫斯基用音乐向社会发出了悲愤有力的抗议！ 作曲家在这部作品中，描述了艰难坎坷的人生旅程，深刻地表现了他对于人 生、对于世界的感触。
　　这部交响曲，悲剧性的形象和气氛贯穿始终。作曲家在创作这部作品时， 常常情不自禁地流下热泪。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把“整个心灵都放进这部交 响曲了??”①
柴可夫斯基本人非常喜爱这部作品，他写道：“我肯定地认为它是我所
有作品中最好的，特别是‘最真诚的’一部。我从来也没有象爱它那样爱过 我任何一部作品。”②
列宁也很喜欢这部交响曲，他在 1903 年 2 月 4 日给姐姐的信中说：“不
久以前我听了一个很好的音乐会（今冬第一次），而且感到很满意，特别是 柴可夫斯基的最后一部交响曲（《悲怆交响曲》）。”①

[欣赏提示]


第一乐章 奏鸣曲式结构、b小调、 4 拍子。
4
　　柔板的引子，由低音提琴奏出半音下行的低音部开始，在这阴郁暗淡的 背景下，大管在低音区以苍老的音色，奏出沉重、叹息的音调，好象一位饱 经风霜、历尽坎坷的老人，在悲痛而沉静地思考。引子是从主调（b 小调） 的下属调（e 小调）开始（见下例■①■），然后进行到主调（见下例■②
■）：
■
　　简练而富有表现力的引子，不仅为呈示部的出现作了很好的准备，而且 概括了第一乐章的基本思想，是整个乐章心里描写的核心，是我们领略这首 乐曲的“钥匙”。
呈示部主部主题，是b小调、 4 拍子、不太快的快板。以下行二度为
4
音程特征的激动不安的音调，由中提琴、大提琴各分为二部，用暗淡的音色



① 《柴可夫斯基的音乐生活》，卷 3，635 页。

奏出：
　　■ 接着长笛、单簧管以明朗的音色与之呼应，这样，主部一开始就出现了音色 的对比。
　　从引子到主部，是一种鲜明的心理上的转变：从淡漠而迟钝的悲哀，转 变为痉挛性的感情冲动和焦虑不安。
　　随着主题的展开，以大提琴单调的断音为背景，小提琴在低音区重复着 主部的叹息音调：
■
主题的节奏在紧缩，音调不断向上模进，小提琴由 b 一直上升到 f3，使阴沉 哀伤的音调增加了蓬勃发展的、积极冲动的戏剧因素。这种冲击的音势，被 低音提琴森严的怒吼声及圆号的号角声所阻拦。接着由小提琴、中提琴、大 提琴用跳弓奏出了纤巧、活泼的音调，低音提琴奏着抒情性的下行音阶，并 迅即移到木管乐器上，给人以温和亲切之感：
■
　　在主部发展过程中，忧郁、惊惶不安与温和亲切诸因素交织在一起，表 达了作者内心的体验和对客观的感受。
随着感情浪潮的不断高涨，弦乐器上惊惶不安的音型不断地重复着，配
器手法的变化和频繁的转调，增加了热情、狂想曲似的气氛，当感情浪潮达 到高峰时，音乐进入主部的再现。它不再是一个痉挛性的、动荡不安的主题， 而是具有反抗性的强有力的音调。
当乐队出现全奏高潮之后，嘹亮的音响迅速沉寂下来，进入了音色、音
区比较阴暗的连接部，它的最后一句由中提琴奏出，D大调， 4 拍子：
4
■
中音提琴柔美的音色，恰当地表现了这个充满想象的乐句。
副部为三部曲式，D大调、 4 拍子。它温柔、抒情、诚挚，旋律优
4
美如歌，仿佛是从心灵深处产生出来的甜蜜回忆，表现了对幸福、光明的憧 憬。用加上弱音器的小提琴和大提琴奏出，更增加了温暖之情：
■
　　副部的中段，在弦乐颤动不安的背景上，出现了长笛和大管感情充溢的 对答：
■
　　当抒情的副部再现时，去掉了弱音器的小提琴和中提琴，在不同音区咏 唱着，声音显得非常丰满，情调也变得异常明朗，表现了对生活的热切期望。 副部的结尾，感情的热潮迅速下降，最后只有一支独奏的单簧管凄凉地 回响着副部的主题，好象是远处传来的忧郁歌声，终于在大管的■之后沉寂
下来：
■
　　突然，一个极不协和的和弦闯了进来，速度和力度也猛然改变，乐曲进 入了展开部。它把人们从幻想拉回到现实。惊惶、焦虑不安的主题连续出现 三次，接着是主部主题的赋格段：骚动不安的引子和主部主题旋风般地从一 个声部转到另一个声部，表现了内心狂风暴雨般激烈地冲突。
　　
　　当旋风似的音型趋于沉寂时，小号和三支长号以浓厚而阴沉的音色，在 低音弦乐器的三连音的衬托下，奏出当年俄罗斯教堂中为死者举行葬礼时所 唱的挽歌《与圣者共安息》的音调，进一步加浓了悲剧色彩。
　　展开部直接进入再现部，主部开头的音型，在圆号八度切分音的衬托下， 由小提琴、中提琴奏出，它带来了一种紧张气氛。接着主部的音型在铜管、 大管、单簧管上非常强烈地出现两次，随后由弦乐器与木管乐器、圆号交替 奏出，调性不断变换，表达了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在延长的休止之后，再现部中的副部在主部的同名大调（B 大调）上出 现。副部在这里大为缩减，只剩下乐段结构，它所代表的光明和幸福的幻影 又重新出现了。接着在小提琴、中提琴上出现了半音阶下行的音调，增加了 凄切的情味，给人以往事不堪回首之感。
　　结束部，B 大调，弦乐器匀称地反复拨奏着下行音阶的固定音型，铜管 乐器吹奏着平板的音调：
　　■ 这个缓慢的进行曲似的结尾，静静地结束了第一乐章。

第二乐章 复三部曲式、D 大调、优雅的快板。
第一部分的主题是五拍子（ 2 + 3 ）的圆舞曲，它温柔、优美而
4        4
抒情。先由大提琴演奏，然后木管和弦乐器交替奏出：
　　■ 这个迷人的曲调，把人们引进安宁、梦想和无忧无虑的幸福境界；但其中仍 隐藏着忧伤的情调。
第二乐章的中间部分，由长笛、第一小提琴、大提琴奏出了以二度下行
为特征的叹息音调，表现出无限的哀伤。它与第一部分的主题形成鲜明的对 比：
■
这里，泣诉般的微弱音调，每小节一次的渐强渐弱，大管、低音提琴和定音 鼓不停地奏着四分音符的持续音??都是作者对痛苦心灵的刻意描绘。之 后，叹息的音调，忽然时断时续，中间穿插着舞蹈的形象，好象心中又浮起 愉快的回忆，但是痛苦的心情并没有消失。
在乐章的结尾中，先后在木管、铜管乐器下行的赞歌式的和声背景上，
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顺次连续拨奏出 D 大调上行音阶，在四分音符单调 的节奏中，完全失去了圆舞曲的律动。接着，大提琴奏出了十分动人的叹息 音调，第一小提琴又两次出现了圆舞曲的音型，好象把回忆中的辛酸和甜蜜 交织在一起。


第三乐章 省略发展部的奏鸣曲式结构，G大调， 4 (12 ) 拍
4        8
子，是诙谐曲和进行曲的结合。
　　这一乐章是整个交响曲的高潮部分，象征着人类因对现实不满而进行的 斗争、反抗和不屈不挠的意志。
　　这个乐章的材料非常简单，主要音调有两个：主部是诙谐曲性质的，副 部是进行曲性质的。作者以惊人的技巧将二者有机地结合起来。
　　
　　本乐章省略了发展部，但主部、副部特别是连接部，都充满着动力性和 交响性。
　　主部是三部曲式结构。第一段是诙谐曲，由小提琴轻快柔和的瑟瑟声开 始，浮动不息的音调，表现出慌乱不安的情绪：
■
　　第二段在这种飘忽不定的背景中，由双簧管和铜管乐器先后奏出了进行 曲的音调，这鼓舞人心的战斗号角，具有势不可当的气魄，似乎是把不可捉
摸的幻想转为实际的行动。e小调， 4 拍子：
4
■
这仅仅是进行曲的片断，隐约地预示着副部的形象。 主部的第三段是第一段的再现。 在连接部里，作者把经过充分发展的进行曲和诙谐曲的音调结合在一
起，又激起了起伏着的感情波澜。 副部是庄严、雄伟的进行曲性质的音调，结构也是三部曲式。 第一段凯歌式的进行曲主题，是诙谐曲的音调在不同调性上的呈示。坚
定果断的节奏，以四度进行为基础的音调，在 E 大调上明朗地响起，宛如战 斗的号召，前进的步伐：
■
　　进行曲的主题从木管乐器移到弦乐器，然后，木管和铜乐器发出了响亮 的三连音的号角声，大管和弦乐热烈地应和着。
副部的第二段，小提琴在 G 弦上奏出饱满有力、坚毅威严的音调，与木
管优美流畅的曲调呼应，形成鲜明的对比。 副部的第三段是第一段的再现。
再现部中，主部的结构和在呈示部里完全一样，但连接部扩大了。在它
的结尾，弦乐器和木管乐器交替齐奏出急速的音流，把乐曲冲向声势浩大的 副部。这个被柴可夫斯基称为“凯旋的、欢腾的进行曲”的副部，几乎始终 由乐队全奏，并保持着最强（fff）的力度，表现出英雄人物战胜一切的意志 力量。
乐章的结尾，反映了坚强的意志，统一的步调和胜利的欢腾。


第四乐章 省略了展开部的奏鸣曲式结构，b小调， 3 拍子。
4


　　交响曲的第四乐章，通常是热烈欢腾的快板，但《悲怆交响曲》的第四 乐章却是一首速度缓慢的哀歌，始终贯穿着暗淡的色彩和悲伤的情绪。
　　主部主题的旋律来自第一乐章的副部主题，但作者采取了第一小提琴与 第二小提琴，中提琴与大提琴交错奏出的配器手法，使主题音响具有一种独 特的颤栗性和内在的灵活性。抒情的叹息音调，不稳定的和声进行，表现了 强烈的痛苦和悲剧的气氛：
■
　　在短短的高潮之后，木管乐器以下行模进哭泣般的旋律有气无力地在倾 诉着：
■

主部经过重复发展后，副部主题由第一小提琴和中提琴奏出，它仿佛是
一首慰安之歌，D大调， 3 拍子：
4
■
　　在副部和主部之间的过渡中，出现了呻吟呜咽的短促音调，给人以泣不 成声的凄切之感。
主部再现时，扩充为三个乐段： 第一段再现时，配器手法改变了，旋律不再由两种乐器交替奏出，在主
部第一段之前（见下例①）和主部第二段之前（见下例②），由弦乐器奏出 了富于表情的全音阶和半音阶上行到主部第一个和弦的滑音效果，从而加深 了悲哀情绪，b 小调：
■
　　第二段具有展开性质，主部主题在第一小提琴上重复两次之后，第一、 第二小提琴以主题第一小节的节奏型（■■）不断向上作三度、二度模进， 直把旋律推向高潮。然后，弦乐器齐奏着叹息哭泣般的音调，在定音鼓和低 音提琴震音的背景上和管乐器呼应着。
　　第三段进一步加强了呜咽似的滑音效果。主题由弦乐器和全部木管乐器 演奏，定音鼓的震音和闭塞的圆号的强音加强了戏剧性。接着锣声鸣响，长 号和大号吹出了挽歌似的音调。
副部在暗淡的 b 小调上出现，它已失去了大调明朗、清澈的气氛。由低
音提琴演奏的颤动的八度切分三连音的背景，隐约可闻。最后，大提琴在低 音区重复着副部的音调，静静地结束了第四乐章。
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交响曲》的基本思想是为克服苦难命运、争取美好
生活而进行不懈的斗争。因此，即使在最富于悲剧性的第四乐章里，也还是 可以使人感受到肯定生活的意志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