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车----之第六章 趣事续一 中篇写实小说

没有活儿的时候，除了聊天和吹牛外，我们这些人最多的就是打牌。打扑克牌是一种最最简便易展的消遣，可以消磨掉无事儿可做的烦恼，那几张报纸在树荫下洗涤一铺，三四个人盘腿而坐，一个牌局就开始了。当然，并非是单纯的消遣而玩的，总是会带有金钱方面的附赘，没有钱作为底儿，任何一个人是提不起兴趣来的，还不如倒头睡上一觉哩！因为有的钱的底衬，也吸引了人性的贪欲，牌局就这样吆五喝六地开始了。有人多的时候，甚至会支起好几处牌局摊子，经常惹得路过的人和小区居住的一些没班可上的人们围在四边观阵，时不时地还有人为当局者指点一二。经常玩牌的人会成瘾，如同吸食大麻一样，今天赢了钱，明天就会主动地四处找人组阵，企求更好的运气；明儿输了钱，还不相信自己手头运气就那么背，总想着把失去的银子给找补回来。赌有来回嫖白搭，这句自古流传至今的老话验证着这种玩牌人的古今。都是在一个地方趴活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彼此熟识了，就如同这里的黑车和出租车一样。都是在立水桥北苑附近拉活儿的，正规的出租车们总是排在黑车队伍的边上，一来二去，常来的几个出租车司机与我们这帮子黑车司机也就混得相当不错。除去期间的胡吹海侃，有时也彼此倾诉一下自己行业的酸甜苦辣。在这些出租车司机们里，也不乏有喜好玩牌的，方便面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非凡人物。方便面姓康，就住在北苑家园附近，开出租车已经年数不少了。四十多岁，典型的能说会道的北京人。开始的时候，我们这些人都称他康师傅，时间一长面儿上一熟，他就沾了著名的方便面康师傅的大光，方便面的名号就在我们这群人里叫响了。开头的那些日子，听我们叫他这个名儿，他就会点着手指头说，唉，你们算是完蛋了，这帮损孩子们！后来，听久了可能也就慢慢地接受了这个外号。方便面在我眼里是一个很神奇的人物，从来没见过他像别的出租车司机们那样起早贪黑，上午十点以前几乎没有见过他，下午五六点钟他又唠叨着该吃晚饭了就说收车。我真不清楚他是怎么着挣钱的呢？每月份儿钱都三千多，加上每天的油费和维修保养，别的出租车司机说起来都是满腹牢骚和抱怨，说是一天到晚都拉不够份儿钱，而我所知道的方便面从来就没有为此着过急。假如他没钱，他就应该像其它的出租司机一样拼命奔波挣钱才对呀，为了家里，生活四处求财；假如他身缠万贯，就没有必要再干出租这个行业了不是，他尽可以随便拿钱做做生意，炒炒股票，玩儿个基金什么的也能舒服地赚钱。不明白，一个人与一个人的想法，活法都是不一样的，我无从知晓。但方便面在我们眼里和嘴里仍不失为一大高人。方便面的一大爱好就是玩牌，他的车一到，下车就四处张望，只要有人在玩牌，他是必定凑过去看看的。一会儿说某某你这张牌出错了，一会儿又说某某某你应该出双别出单儿，直到别人受不了被他给磨叽走一个，他才会美滋滋地坐在那里布置自己的战略战术。他到来的时候，如果没有人再玩牌或者组织不起来，就会和我们神侃一通，直到有人站在他的车旁大声问询是谁的出租车。但是有一点儿，他正在玩牌的时候是不会拉人的，他会把表灯开到停运的位置上。别人问及，他头也不回地甩着扑克牌，累了，休息一会儿，找别的车吧！遇到一些比较较真儿的犟乘客会反问，你的车停在门口不是拉人载客的吗？不拉我就投诉你拒载！这时候，方便面的反应一般有两种：一是他正在运气旺的时候，赢了钱，他会漫不经心地指着自己的出租车，我说你先看好了再说，我打着停运，我想休息一会儿不成啊？我也没给你开门你也没坐到我的车上去，我怎么就拒载了，你又凭什么说我拒载？另一种则是他正点儿背输着钱的那会儿，张嘴就嚷，你长着眼泡儿看什么呢？没看见停运吗？你上我车了吗？我拒载，你投诉谁，投诉俩儿字在你嘴上挂着呢？这时候，我们所有的人都开始笑。方便面也不理会，只管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纸牌大声问该谁出了。有一次，他们在小区门口外的泡桐树下玩得正兴头儿，方便面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马上就紧张了起来，竖着手指连嘘带噤，谁都别出声！然后接通了电话，哎，我在中关村呢，吃饭？我吃过了，刚吃的面条。你一个人吃去吧，嗯，好咧！挂完电话才说，我弟弟，也开出租的，说我要是在亚运村附近的话一块儿吃中饭。可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儿打牌哩，传到我老婆耳朵里，我就倒霉啦！然后，放下手机，又开始了他的排兵布阵。还有一回更是有趣，方便面和两个黑车司机正在斗地主，手机又响了。他赶忙挤眉弄眼地制止大伙儿的说话，一边接电话，额头上的汗珠儿也冒出来了，我啊，在方庄这边呢。什么事儿？买药，怎么啦？噢，没事我下午回去的时候到药店买回去。你在哪儿？北苑物美超市，你不用买，我回去时买吧！挂了电话，方便面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儿，一反常态地扔了牌，今儿不玩儿了，我得赶紧走。我老婆就在这儿物美呢，一会儿出来看见我，我就死翘了！我跟她说我在方庄哩。方便面利索地拍拍屁股上了车，从小区里钻进去东门溜了。他知道，从这里能看到物美的出口，万一被老婆出来看到就坏菜了。这老家伙精明着哪！
我还拉过一个中学生，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挺有意思。那天早上七点零几分，我送人到城铁13号线北苑站。乘客刚下车，从站内噔噔噔地跑出个身穿蓝白相间颜色的学生来，扒着我的车窗问，叔叔，你是拉活儿的吗？看着我点了头，他才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叔叔，我去来广营那儿的那个首师大附属学校，七点半上课，快迟到了，你能快点儿吗？我说，没问题，你坐好就行了。一踩油门儿，车子就风驰电掣般地蹿出去了。从北苑到来广营大约四公里，按照我的一般水平也就七八分钟，我现在的车速可能只要五分钟。那个学生紧张地唠叨着，叔叔，不用太快，别闯红灯，安全最重要！我心里好笑，这孩子，说快点儿的是你，又说慢点儿的还是你！那个中学生很紧张地对我说，叔叔，一会儿你不用把我送到校门口，你在离校门口两三百米的地方放下我就成，我自己跑过去！我听了很纳闷儿，你不是赶时间吗？我直接开到你们学校门口吧。他马上反对道，不行，让我们老师看见我，我就完蛋啦。看到我满脸的疑惑，学生给我作了简单的解释，我们学校一般情况下不让学生们坐出租车，更是严禁搭乘黑车。说黑车是违法的，不安全。我们年级三班里有个学生坐黑车被副校长逮住了，校长在每次开会时都说，都说了快一年了。要是逮住我了，可能就换成我了不是？我恍然大悟，笑着说，好咧！你说停哪儿安全我就把你放在哪儿，好不？六分钟后，我在学校西边三百米的一个汽车销售店门口把他放下了，他给我撂下了十元钱颠颠地跑去了。这样的距离是不会被学校的人注意到的。回来的路上，我开着车一下子就想起了我当兵在医院时候的政委。政委姓卢，山西原平人。他可能和这个学生的校长是同一样类型的人，那就是只要他们抓住了你的小辫子，他们就会念念不忘地叨叨你，大会讲小会说，直到找到有辫子的来顶替，你才有被释放的可能。我还记得96年冬天的那个早晨，塞外的寒风使得山城特别的冷，我就缩在被窝里没有同大队伍出操，一向从不查岗的政委那天鬼使神差来到宿舍楼，一把把我从床铺里薅了起来，厉声地问，为什么不出操？我当时给惊着了，忘记了编瞎话，嘴里不知怎么地就咕噜出一句来，都老兵啦还整天出操吗？政委的眉毛立马倒竖了起来，厉声质问，老兵了？你老什么老！你老个鸡巴毛儿，你脸皮老厚，老看不见你出操！一激动他连糙话都带出来了。那次，除了罚我围着偌大的教练场跑了十圈，政委永远地记住了我。每次开会，无论大小，他总是说有些同志，自以为多吃了几年的军粮，就是老兵了，操可以不出，武可以不练，这样是绝对不行的，这样的思想作风是要不得的也是不容许的。就这么着说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让我脸上火辣辣的，虽然没有点我的名号，我知道自己的小辫子留在了哪里。直到在来年的庆功会上，政委亲自给我佩带军功章时，还意味深长地笑说，老兵也不要忘了出操啊！从那儿以后，我再也没有缺勤，我知道脑勺后面有一双眼睛。
打击黑车的风声和行动越来越紧，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特别的小心谨慎。时不时，就会有人问，今天又没有运管执法的人来，城铁站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抓了没有等等。可能你前脚刚刚离开，后脚执法队的就到了，反正总有运气很背的人。所以，时常会有人被查获，拘人扣车什么的。他们干的就是这份儿工作，没有成效他们是不可能收手撤退的。我们这些开黑车的司机除了眼睛灵光之外，还得用嘴多打听，时刻追踪和分析运管，城管，地铁警察们的意图和动向，一旦有了不测，马上撤退。06年下半年的时候，各方面的消息显示着，执法人员们不再是单单潜伏在黑车容易去的地方捕获猎物，他们也开始了调查取证，主动出击。他们会在黑车经常到达的地域设一两个便衣，观察黑车的情况，如果发现了给付钱财，或有人询问乘坐的时候，就会用手机或者是对讲设备告诉潜伏在附近的执法人员和执法车辆，有某某车型车号的可能性黑车出去了，可对该车辆进行追击和堵截。一时间，在黑车群体里，人心惶惶的，开车走在路上，即使没有载人，也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前后左右不停地张望，看看有没有人或车在跟踪自己。这种方法令很多的黑车栽了跟头，而且跌得很惨。我们就开过一次同行哥们儿的玩笑，现在想起来当时确实过了头儿，真有些后怕的感觉。玩笑被整得对象就是小浣熊。小浣熊那时候刚到北苑附近来趴活儿，对地形和我们这些老的黑车司机都不大熟悉，总是把车停在我们大伙儿的对面。我们这帮人就私下嘀咕：对面的这开黑车的小子哪儿来的，长得跟浣熊似的，这儿都这么多黑车啦还来跟咱们抢饭吃，得找机会整整他！说归说，但是一直没有人去做。机会出现在那天上午十来点钟，上班的高峰已过，正是没什么人用车的时间，我们这些人就在树荫下聊天。大老赵开着一辆宝来车过来了，我们几个人围了过去。这辆宝来是奥运村里的公务车，大老赵刚刚送领导去九华山庄开会，回来到家里取东西。正巧路过，就停下来和我们聊一会儿。这时候，小区里出来一个人，这人是去城铁的，我们都经常拉他的。那人看到我们这边的车边没人就转身上了小浣熊的车子。大老赵说，哎呀，怎么没有见过这小子？我们说，新来的，车老搁在对面儿。大老赵眉眼一转说，咳，吓唬吓唬这小子吧？我们几个马上会意了，走哇！公公，我和老李三人钻进了宝来车。宝来车一调头，没三十秒就追上了小浣熊的吉利，然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快到城铁站广场的时候，大老赵扭头冲我们坏笑着把车靠在了出口的边上。等那位乘客下了小浣溪的车，小浣熊正准备起步，大老赵开启了宝来车上的警报器，警笛鸣叫着冲到到了吉利车前面十多米的地方，我们知道大老赵是怕小浣熊一慌撞坏了公家的车。看不到小浣熊的脸色，只见那吉利车唰地一道弯线，油门儿轰地一声发动机都变了声调，绕过我们的宝来车顺着路就向北苑家园方向逃窜。那个紧张刺激的场面，把我们都乐坏啦！大老赵嘿嘿地笑着，小子，还挺利索，我再逗逗你！一把轮儿调回头来，呼呼的追了过去。实话说，吉利车和宝来是不能比的，因为不是一个档次的品牌。宝来车鸣着警笛迅速超越了逃出了几百米的吉利，在前面大约一百米的地方一拨方向盘就横挡在了马路中间。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刹车，小浣熊已将吉利车重重刹住，迅速地倒车，调头，然后一溜烟儿地向清河营村里疯狂逃窜了。那车速绝对不会低于八九十迈，柏油路上卷起了一条灰尘飞扬的长龙。这期间，好多的不明所以得黑车和摩的也都纷纷掉头跟着逃跑。宝来车里的我们几个人笑得腮帮子生痛，眼泪都挤出来了。大老赵关闭了警笛，拉着我们缓缓地回到了小区的门口。然后，我们形象逼真地讲述给其他的哥们听，接着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小浣熊过了好多天，才重又回到北苑来。后来，大家都相互熟悉，不知道谁把这件事儿讲给他听了。小浣熊就大骂我们缺德，说那天把他吓坏了，又是好车又是警笛，不停地追截，围堵。我们就笑，你傻啊，你不会仔细看看吗？小浣熊梗着脖子，你们他妈的尽说风凉话儿，到那份儿上，谁还顾得上看呢，先拼命跑脱了再说！我在清河营村边儿的土路上还开了一百迈呢，拐弯儿的时候差点儿回不过来钻到沟里去，一直跑到家院里。你们这玩笑开得也太他妈的出格儿了吧？我们就又嘻嘻哈哈地笑他当时的熊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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