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车---之第三章 那些哥们儿续 中篇写实小说

　　那天，和一个哥们聊天时说起他，说他白天趴活儿晚上到家里附近的沙场里给人装车，挣点儿外快。我不信，电话打过去，大眼猫说是在晚上加班。白天活儿不好拉，经常是拉个几十块钱，执法队的查得又严，地铁警察也时不时地出来抓上一回，给儿子买零食的钱都有点儿吃紧！我听了，心里有些酸涩，嘴里却不留情面地骂他，你他妈的，是不是不要命啦！白天趴活儿，晚上加点儿，累垮了全扯淡。真要出个大事小情的，我看你老婆孩子喝西北风去吧。大眼猫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着，我不用想都知道他那副傻憨样的死德性。他说，没事儿，就是我们家旁边的那个沙子场，你知道的，一晚上装五六车，每车十五块。有七八十的收入哪，顶我辛苦地趴一天了。我不能说别的什么，你可悠着点儿，要钱不要命的东西！他又笑，没事儿，一般也就到九十点钟，最晚到十一二点，我的体格儿你也知道，我是不会拼老命的，怎么说我也是孩儿他爹啦！他顿了一下，急促地说，小眼儿，我不跟你说了，前面有交警，我得扎上安全带！我一怔，你大爷的，在开车呢也不说一声，赶紧挂吧！没说完我就先挂断了。别让警察逮住了这小子，没扎安全带2分50块钱，开车打电话再罚200，整个成了二百五了。
　　老党今年五十岁，国字脸，大眼浓眉，一副小学时写作文的标准长相。脸色有些黄，隐隐地显出扭曲在浅表皮层的毛细血管，衬得颧骨边上有些青藏高原而来的那种高原红似的。衣装总是很整齐，皮鞋连下雨天都看到是锃亮的，只是额顶上的头发少了些许，有点儿谢顶的感觉。下巴也总是剃的光光溜溜，我就从来没见到他的胡子长出来过。可能是有了几许的年岁，显得沉稳老练，很少跟我们这帮小年轻的开玩笑逗逗闹闹的。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细声细气的，一点儿都没有东北人那种豪放不羁的影子。当我把“党公公”的外号叫出来时，这些哥们儿没有一个提出异议的。一个女士在门口等出租车，半天都没来一辆。老党就说，坐我们的车吧，比出租车便宜呢！女士问他，到国贸那边的秀水多少钱啊?老党眨了眨眼说，都是五十块。女士讨价还价，四十吧，搭车才五十多点儿，你们得比的士便宜才成啊！老党就笑，四十真的不行，加五块吧，四十五，就算是你多给我一盒烟钱！那女士被他给逗乐了，那走吧，你这大哥还真会说话哩！听他们几个说，老党在东北老家齐齐哈尔也是开正规的出租车的，儿子考入了南京一所名牌大学在那里毕业后就在南京成了家，他妻子几年前患重病去世后，他就和老母亲一道儿奔了北京来。他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在北京工作定居，他也就到北京来过日子了。现在，无牵无挂，自由洒脱，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潇洒的人。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问过他，他嘻皮笑脸的回答我说叫党代表。我不相信，但是，老家伙姓党是肯定的。于是，没事儿的时候我就和他耍贫嘴。党哥，瞧你多好啊，全国人民都跟你走，多牛呀！他奸笑，你小子又有啥屁要放？我就使劲儿跟他摆活儿，你叫党代表，你儿子不用问叫党中央吧，你孙子叫党组织，你孙子的孙子可以叫党支部，一直叫到党员为止。对了，你的第九十九代传人就叫党参啦！逗得所有的人都开始大笑。老家伙居然不生气，挤对着眼冲着我说，我记得你当兵好几年，一定也是个党员吧？我马上领悟到这老家伙没安好心，想阴我，没有，我也就是个先进分子。老家伙见我没上当，又嘿嘿地笑了，你这是啥党员素质？一点儿亏都不吃，我们这些劳苦大众还等着让你们带领着脱贫致富哪！我就回敬他，不是脱贫致富，是脱衣扒裤吧，你个老家伙富的头顶都冒油了，还这么拼命，挣那么多钱干吗，娶媳妇啊？要不要我帮忙介绍个黄花大闺女给你呀？提到这个，老家伙脸就更红了，但嘴里一点儿都不服软，好啊，介绍个吧，我等着哩，成了我请客，不成就拿你老婆给我换。我就笑着骂他老不正经。唯一能够显现出他是东北人特征的，就是老党特别喜欢喝酒。并不是他能喝个三斤二斤的，而是这老家伙馋酒。到了饭点儿，如果没有什么活儿，第一个喊着要吃饭的不是小仔儿就是他。有时候，我们这些人会在晚上聚一聚，找个附近的什么自助涮锅，家常菜馆小撮上一顿。某人先垫付了，转过天来按人头分配，该掏多少掏多少，很有点儿西方国家的美食AA制。夏天的时候，我们喝啤酒，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喝牛二，以不准喝多影响开车为原则，这个基本上都是守不住的。高兴就会喝多了，没有喝多的人得负责把喝多了的哥们送回家，见到对方的家人为准。老党一般情况下都是酒席的组织者，但是，他几乎没有喝高过，一来酒量确实不小，二来这个老家伙工于城府，能劝得别人翻着白眼哧溜到桌子底下去，他却能只端着一杯酒从头喝到尾。自从新的交通法实施以后，交警们开始一天到晚地查起了酒后驾车，我们的酒会也自然的少了，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了，谁也不想因为馋这一口酒而被吊销驾照，罚款，甚至是拘留。我们都说，党公公，你可是该找个老伴啦？他也不恼不怒，找那玩意儿干啥？我这不是挺好的，一人挣钱一人花，够吃的够喝的还有个零花，咱那是不操那份儿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