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车---之第三章 那些哥们儿 中篇写实小说

第三章      那些哥们儿
　　
　　自2004年初开始趴活儿算起，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在这一块儿认识和交往的像我一样在这个行业里混饭吃的朋友，已经多得记不太清楚，有的干了那么两三个月就悄无声息地又消失了，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也许是搬家到北京城的别的什么地方去了，也许是回他们各自的老家了，就像他们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一样，慢慢地被人给遗忘；有的人干了几个月或者一年半载的趴活儿后，遇到了新的更好的转机，也就金盆洗手了，就像现在的我。因为，人总是多少会一些技能的吧，当然除了痴傻呆瘫的以外。即使是乞丐也有着讨要的种种技巧哩！我们这些黑车司机们藏龙卧虎可不敢说，但各行各业的高手还是不乏其中的。除了驾驶，只要你会其它任何一门技术或者对任何一种工作拿手，你就会有获得这种工作的可能性。每天接触的人很多，也许就会有人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地方让你拥有一个新的工作，开始一个新的生活，我们这帮哥们儿里就有好几个了。有的拉了个小老板，后来给人家的公司开车去了，每个月都拿两三千。有的搭载了高工程的，正巧这哥们儿的老爹也是包工头，就全家一锅儿包工程。还有的拉过一个报社编辑，当时留下了电话，不久就跑到报社里干起了外勤工作。其实，机会多得是，就看你有没有抓住和捕获这个机会机遇的能力啦！如果有，你就可以抓住它，永远摆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行当儿；如果没有，不好意思，再给你一千次一万次的机会和机遇给你，也是白搭。继续开你的黑车，挣你有数的钱吧。
　　没有半途而废的，就是由于种种原因无法脱离这黑车行当的人。这里面也有很多人，一种是觉得在公司单位老是有人约束着自己感觉极不舒服，就想着自由自在的人。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拍拍屁股走人，去找个饭馆喝点儿小酒或者找个清静的地方仰头大睡一觉儿。一种是除了开车之外，的确没有什么其他手艺可耍的人。给人家公司单位开车嫌给的少，想多要点儿可人家不愿意多给，就买个车趴活儿吧，挣多挣少都能见到现钞。再有的就是少数的几个人啦，家里在北京或者外地都是有钱有势的，经济来源丰厚的纨绔子弟。家里不求他们赚回去多少的银子，只求他们别给家里惹事儿就成，给他买个新车怕他给刮了撞了，就买个半新不旧的车让他开着，拉不拉活儿不吃紧，别在家里让大人看着心烦就得了。
　　这近四年的时间里，和我在一起在这块地方上开黑车趴活儿的司机大约不下百人，仅仅见面打个招呼说的上话的也有六七十口子吧！同在这片蓝天下，同在这块儿小小土地上，又同在立水桥北苑这个小区域里，都干着黑车的生意，相互认识也是平常不过的。可是，能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甚至无话不谈可以交心的朋友，就少之又少了。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对于我自己来说，我认为可以相信和知心的朋友不会超过十个，玩得铁，彼此不分的只有两三个。其他的人，都是面子上过得去，嘴里头讲着大饼米饭心里想着你快滚蛋的事儿，每天都在我们这伙儿人中发生着。
　　小仔儿是我最可信的铁哥们儿。瘦高的个子，认识几年了没见他长多少的肉胖多少，每天总是听到他喊饿得声音。这和他的属相一点儿都不符，哪有不长膘的猪啊，他就是个例外。从他一开始开着的小面包车到后来的红色夏利，再到现在的富康车，车里的装饰品除了猪还是猪，什么陶瓷的，石膏的，铁的木的，针织的，他还真有瘾呢。小仔儿姓张，是东三省黑龙江人，初中毕业就没有再进过校门，随着父母来到了北京。他的父亲先是在一家橱柜厂里做工，后来不干了。卖过菜做过小生意，但是都没有发家，现在总算是稳定下来，经朋友的介绍在东三环附近的一个大使馆里做花匠，负责收拾照顾使馆区里的花草树木，活儿很轻松收入去不太低。他的母亲一直在租住地的附近给别人的餐馆打工，洗洗涮涮的临工。后来卖过盒饭，由于城管抓的很紧也没有干多长的时间。前些日子见到她时，依旧在北苑附近的一家餐馆里打临工。小仔儿是他们的独生子，所以就比较的溺爱。小仔儿告诉过我，刚来北京的时候他才十六七岁，和几个朋友在京城一家教育机构当保安。在后来就学了驾照买了小面包车，先是在来广营集贸市场批发鲜菜拉到北苑家园小区街道里去卖，每天都被城管执法的追得到处跑，好似当年共产党人和日本鬼子打游击。终于干不下去了，就排在了我们的车队后面，加入了我们的黑车队伍，那年他刚过十九岁生日。
　　说到小仔儿，不能不提及一个人，就是山东梁山的杨子。我送给杨子的绰号叫“老色”。顺便说一句，这里趴活儿的哥们儿凡是有绰号的，而且叫出来叫响了的，基本上都是我给琢磨出来叫起来的。每次看到漂亮的女孩儿路过或者乘车，杨子的两个眼珠子就会像夜晚的猫一样放出电般的光芒，而且，他的高人之处在于，凡是乘过他车的女性下一次出来乘车一定会左顾右盼地找杨子的车，这足以表示这小子的异性人缘混得技术之高超吧！杨子也是我们这一活儿黑车司机里唯一一个存有贝克汉姆的鸡冠式发现的，并且染成了彩黄色。先不看眉眼和脸蛋儿，就这一发型足以让许多的女性觉得帅呆了，酷毙了，那选择它的车坐是无可厚非的，这能怪我给他起个老色的绰号吗？所有的哥们儿一下子都肯定了这个给杨子的新称呼，后来几乎都忘记了他的本名。杨子和小仔儿的父亲原来是在同一个橱柜厂工作的，那时杨子和我是隔墙的邻居。我买了小面趴活儿以后，杨子看我每天轻松地过来过去，而且比他这上正经班儿的挣钱还多，就主动放弃了橱柜安装的工作，也买了一辆红色的老夏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趴起了黑活儿。这想当然的影响了小仔儿的父亲，先是他辞去工作，后来小仔儿也不干保安员啦，没过多久，小仔儿就去学了驾照买回了小面包车开始卖菜，再后来就成了黑车司机。一开始的时候，小仔儿对我和杨子都极为尊敬，嘴里老是叔叔长叔叔短的，刘叔杨叔的叫个不停。混得久了，长见识了也就变得油腔滑调起来，加上我和杨子时不时的拿他开个玩笑，全然显不出有个正二八经的大人样儿。小仔儿慢慢地觉得吃亏了，有一阵子什么也不叫，再叫我们的时候就变成了杨哥兵哥。其实，这么着没大没小的最好，不显得生份和别扭，我们也就默认了下来。杨子是属于聪明人的那种，06年初，政府开始大力地清剿黑车，他就给我说过想退出这个行当，干点儿正经的生意。半年之后，果真的就放下了和他的老爹一起到朝阳东坝的那边去干土建工程活儿去了。几天没见他的影子，我以为他被执法的给拿下了呢，打他的手机才知道这小子不哼不哈地做了良民，改了邪归了正。让那些经常搭乘他的车的女子们幽怨愤恨了很久，转坐别人的车去了。杨子就这么着在我们这帮人里淡去了。
　　大眼猫是我的这些哥们儿里几年来一直未患过车的，从三年前的白色松花江小面包车开始趴活儿起，直到今天，他就这么一直开着，小面包车也很给他长脸，一回也没有把他撂在半路上过。偶尔有点儿小毛病，收拾一下就又继续参加着战斗了，这倒不是他不愿意换车，谁不愿意开好点儿的车哩！而是换车对他来说的确有些困难。他本名阎成云，个子不高，黑黑的脸膛，只显得一双硕大的眼珠儿嵌在脸上。同样曾有过的当兵经历让我们认识的比较轻松，没几句话的工夫我们就成了铁哥们儿。从他的`嘴里我逐渐地了解到，他憨厚朴实的性格来自于他自己一直不懈的努力。他刚刚出生没几天母亲就患病故去，他是含着他的大姐的奶水长大的，他的外甥反而比他大出了两三个月，这些都不能怪谁，是那时候的社会所决定的。儿时的磨难使他幼小的心里就有一种发奋出头的愿望。
　　当家里再也无能力供他读书的时候，正合年龄的他选择了从军，他到达了云南的一座少数民族拥簇的山乡部队里。几年下来，也没有得到更改命运的机会，再回到家乡时，塞外那荒寒落后的面貌又深深刺痛了他那不屈的神经。他来到了北京打工，有了一定的积蓄后取得了驾照，开始是准备给别人开车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买了个小面包开起了黑车。我刚认识他那会儿，他正在疯狂地追求着一个北京远郊区的女孩儿，我和老婆都觉得那个女孩儿长得太一般了，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可能是大眼猫不想再回到老家的土地里去刨食儿，才不惜一切地要找个容身之所吧？他一直未说，我们又哪好意思问人家这些事儿哩！一年以后，那个女孩儿的家人终于被大眼猫的精诚所感动，他们在北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现在看来，大眼猫是不准备再回塞外的老家啦，家里除了两个哥和远嫁在沙城的姐姐外，父亲也在几年前过世了，留给他的几间房屋已被荒草包围了起来。看样子，只要是有一分的希望能在外面混下去，他就不会再回去了。他的妻子小李一直在说服自己的父母，如果可以把自己丈夫的户口拉到北京来，就想法子办。他们一岁的儿子户口就随了母亲上了北京户，这样，几年之后，举家北京的日子已经离大眼猫的生活不太远了。外孙子的来临让大眼猫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极为高兴，已经同意了将老屋的一半留给女儿女婿，另一半当然是留给他儿子啦，小李还有一个开正规出租车生活的哥哥哩。大眼猫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北京这块儿土地上了。
　　本来收入就很微薄的他，结婚和买车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开小面包车趴活儿也只能维持着两个人的生活。他的妻子小李没有什么技术和特长，在找了许多工作没有音信也就不再找，在家里当起了全职的家庭主妇。儿子的降生使得他更无法聚集收入来更换一辆好点儿的车子。现在，乘坐小面包的人几乎很少很少，除非是需要运载货物的或者是要小搬家的，一般的时候，门口黑车多的是，全是清一溜儿的轿车。大眼猫只是在每天早上七点到九点的两个多小时里，从小区的大门口拉上班的人们去城铁13号线北苑站。每人一元，八个座位上满人就走，两个小时里大约可以拉四五趟收入三四十元，然后，白天到一些刚在装修的小区门外呆着，那里，经常会有人出门采购什么的，偶尔也看到他在附近的几家家装家具市场门口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