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车---之第二章 老兵 中篇写实小说

第二章        老   兵

　　　他们所说的老兵就是我，老兵就只是我的一称呼，就如绰号。为什么叫了这么个名字，说起来还真有些来历。我在03年十月份之前开保健按摩院时是不叫老兵这个名字的，故事也得从那时候说起。03年十月底，经营了近四年的按摩院终于支撑不下去了。00年我刚开业的那会儿，北京城里的保健店，洗浴中心，足疗中心，刚刚从南方的沿海渗透到这座古老的京城里，。经历了两三年的闯入与市场的认可，开始逐渐地红火了起来，服务价格也相对的较高，生意是相当的火爆。有钱的没钱的都会在下班后说句今晚去做个按摩或是泡个脚，那时候开店挣钱就像从地上捡银子似的，营业流水一个晚上都是几千元，还有不少冲击上万的时候。辉煌了几年，就显示出了中国最古老的属猴儿的本性，那就是一人挣钱大伙儿眼馋，一行兴旺全民效仿，当然我也在其中。到了03年的时候，这个行业已经颓萎了下来，大街小巷遍地都是，说句不太夸张的话儿，街上除了饭馆，小卖部，就是美容中心，美发店，足疗洗浴。这个大馒头已经变成了数百万蚂蚁纷争的面包屑。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决定退出这个市场的，这不是说我这人有多么的高明和远见，而是，不堪重负地做了行业的逃兵。你想想，亚运村北辰购物中心西侧的汇园公寓，月租金都在一万五以上，加上每月的水电，员工的薪金和伙食，没有三万元的月流水额那就等于是我在这里白玩哩！甚至有些月份儿，我还得从自己的腰包里补贴给她们一些呢，这我可不愿意，这不是在拿刀在我的身上往下割肉吗？在我正盘算着要打退堂鼓的时候，物业客房部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来说我的房租合同快到期了，要不要续租？我没作太多的考虑就说了三个字：不干了。
　　　在家里待了没多久，我通过朋友的介绍到南城十里河汽配城北门附近的一家修理厂当学徒。我可不是要转行来学汽修的，我是怀揣着个人目的的。那就是我想买车，这是我人生五大生活理想之一。可是，我几乎对车是一窍不通的，我必须得掌握一定的汽车的基本知识，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三百元的学徒费我是不放在眼里的，至少现在的我银行卡上还存着六位数呢。我寻思着干到年底，我就可以学习些汽车的基本原理，构造，也能学一些小毛病的维修，那些大问题肯定是离不开修理厂的。这样，我就可以在春节后买到属于我的车了。
　　　李哥是个地道的北京人，心肠好，对车比较爱好，基本上是靠给别人或公司开车生活的。他给北二环一家美国公司开车的时候，偶尔一次拉公司的客人在亚运村办事到我的店里泡脚我们就认识了，也是觉得彼此都挺聊得来，几年下来，已经成为了不错的朋友。我有事的时候，经常向他开口，就像自己的亲哥一个样儿。他当然也不会对我很客气，有天晚上都快十点了，让我打车到燕莎后街他居住的地方去给他揉落枕的脖子。他听说我有买车的打算后就说，刘啊，哥劝你先别买新车。为啥呢？有二，一呢，你拿本儿有三年了吧，可你基本上没有动过车，纯种的一个新手，你不怕开车刮了蹭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哩！再说，北京的车每天几千辆车地增长着，十个有九个新手，你不蹭别人别人保不齐还会蹭你呢。再说其二，你没在北京开过车，对路况也不大熟悉，给你一辆车让你在上三元立交桥上十分钟都转不下来，肯定晕菜！你这几年就在亚运村这儿卧着，其它的地儿，那就是路痴，转晕了找警察啊，那警察还不得累死！你就听我的吧，先买个二手车，一来练练手碰了刮了咱不心疼，二来熟悉熟悉路况，等把北京这块儿地皮都认熟了想干啥你说不行啊，对不？
　　　我觉得他说得十分在理，就点头了。李哥特别的仗义，车的事儿你就别操心啦，我会帮你物色的。你现在就在这儿装孙子多看多听多学些有关车的知识和技术，哪天，我打电话你只管过来就成了。我听得很认真，也一直照着李哥说得话去做的。这样，近三个月里，我在这个汽修厂里学到了很多的知识。除夕前的几天，李哥打电话给我，听得出他在那边儿很高兴，说在万泉河中联二手车市场东门口等我，让我过去看一辆车。那天正好是周日，老婆也在家休息，就和我一起打的士直奔北四环的万泉河。车就在车场里，是一辆94年的老式昌河白色面包车，外观保护得还不错。车主说刚准备进去问问价儿就被李哥在门口给拦下了，李哥试了试车说还行。价钱很便宜，三千五，九年的车龄了。老婆看后撇了撇嘴不置可否，说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拿主意，我知道她是不喜欢旧车的。李哥看看我们说，开一年练好手儿，再扔了都值。我想也是，就直接奔了银行的ATM机。三个小时后，白色的昌河小面包车就属于我刘某人了，它停在了我在勇士营村的租住屋前。
　　　那天晚上，我们请李哥在亚运村吃的饭。聊了很多，现在都记不起来了，只记住了让我从此步入黑车行业的一些话儿。李哥喝完酒放下杯子，刘啊，车是有了。开车该注意些什么我就不说啦，这些你都知道。车呢，这是个花钱的东西，养路费，车船税，维修保养，加油等等。我说，李哥，我还没有顾着考虑这些呢！李哥眉头一挑儿，你不考虑可不成啊，你看我的车也不是很好的车，每个月也不少的挑费呢。你总不能开着小面去上班吧？我们就对着眼儿瞪了半天，想到了一个事儿，那就是趴活儿！
　　　趴活儿就是开黑车拉人拉货。这个我也见着过，03年的时候，北京城里的好多的小区门口，医院，商场，车站附近就有了私家车拉活儿挣钱的了。当然没有今天这么多，这么的疯狂。那时候主要是在四环外的城乡结合部，而如今遍布北京城的各个角落，甚至是远郊区县。那个时候也很少有人来查办这个事儿，几乎听不到说谁谁被扣车了谁谁被抓获了，也看不到听不到报纸广播的黑车报道。而现在，我们这些人就像是过街的老鼠一样，不知被多少的部门人员盯梢，被多少的人明查暗访，被多少的人围追堵截。它是这个时代需求下的产物，虽说它与现行法律法规有着冲突，可它毕竟是现实存在着的一个社会现象。
　　　熟悉了一个礼拜的车后，我心蠢蠢欲动，开黑车趴活儿的生活从此开始了。第一次黑车拉活儿的经历是永远不会忘记的，除非我老年的时候患上痴呆症。我把车子停在勇士营南边的北京朝来农艺园的门口，然后坐在车里看报纸，我所见过的趴活儿的人们都是这么干的，我也这样学着吧。耗过了两个多小时，居然没有人过来问我一声，也没有人理我，连问路的都没有一个。朝来农艺园的保安员们远远的看看我，都不过来问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自己寻思着这个地方可能真的不行，换换阵地如何。我开着车慢慢地晃悠着寻找着，最后在北苑家园停了下来。北苑家园现有三个小区，还有润城和秀城待建中，在十字路口的西南角儿润城正在建设之中，西侧的秀城小区也在开始进行排水工作了。不管有没有人来坐车，最起码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把车停在路口的西北角儿，又翻看起报纸来。
　　　快到中午了，有人敲我的车窗玻璃，师傅，你的车是拉活的吗？我放下报纸，心里一下子扑腾着跳起来，你去哪里？拉什么？其实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搞装修的，他身上有许多的白灰渍迹。他说，我拉一台气泵去西北旺，还有一些工具。西北旺！我对这个地方不太熟悉，我得查一下地图。我迅速在方向盘上铺开了地图纸。他说，马连洼过去一点儿就是。我在地图上找到了，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就对他说，五十块吧！他马上就回驳，我们上个星期打车过来也就是四十，贵了吧？我听得出他是在蒙我，你看多远啊，还要拉不少的东西，你们的东西还灰啦吧唧的。他犹豫了一下，五十就五十吧，到了那儿，你得帮着我搬到院里。我笑了，那没问题，不就是搭把手嘛！
　　　车开出了绣菊园东门，里面装满了装修的东西，向着清河的方向扎去。一路上，那哥们儿路比我还熟，指挥着我哪该转弯啦哪儿又该左转了。几乎没费什么神儿，我就在他的指挥下四十多分钟就停在了西北旺村他们租住的大院门口。我帮着他把东西搬进院子里，手里就多了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这是我第一次趴活儿挣来的钱，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哼着小曲儿，没想到趴活儿就是这么的轻松简单，挣钱也这么的容易。下午我又拉人去了一趟来广营农贸市场往返，又去了什么地方就记不起来了。反正，那天到手了八十块钱。晚上老婆回来后也和我一样地兴奋，出师大捷，给了我在这个行业上勇敢前进的信心和动力。从那天起，我就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黑车生活。
　　　坐车的人，十有八九会在聊天的时候问我，师傅，你贵姓啊？我不能说免贵姓贵，那些是相声里才说的逗人乐的。我就说姓刘，可能是我的口音问题，人家还会跟着问，是柳树的柳还是文刀刘？我就说是文刀刘。问得人多了，我就想总不能让口音问题缠绕着我吧，二十八年的乡音是很难改掉的，就寻思着不如起一个好叫也好记得名字来，让人听了就会记住的称呼。
　　　老兵就是这么着叫起来的。因为以前几年的军旅生涯，还有那些难以忘怀的兵营生活，我在众多的名字里选择了它。不仅仅是对过去一段人生旅程的情结，更在于它的上口，易记难忘的韵调。确定了这个名字之后，我就开始强化记忆它了，告诉所有在北京的朋友，老兵就是我的乳名。当他们习惯性地叫我老兵的时候，我也逐渐地听受和纳入了这个称谓，就像我生来就叫这个名字似的。
     那些乘坐过我的车的人，听到我的名字后，都觉得新奇，叫起来顺口也好记。其实，他们可能都心里明白，世界上很少有人叫老什么老什么的人，至于老兵嘛，肯定也只是一个叫法而已，只不过没有人明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