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禅空 于 2013-4-23 07:27 编辑
落叶归根? 1 一夜秋风，不知吹落多少树叶。? 在黑森森的山影笼罩下，富山屯死一般寂静。只有田边防护林的大树，在瑟瑟秋风中旁斜发抖，无数枯叶轻飘飘地落下，仿佛怕惊动躲在暖巢里的鸟儿。天色渐渐地明亮起来，但是，黑暗还没有从林间消失。透过一缕缕光亮，恍惚看见一位步履缓慢的老人，一位具有人生传奇色彩的老人，他叫魏根生，拄根黄榆木的拐杖，支撑着左跛腿，在黑暗中寻找着什么…… 公元1938年。在松辽平原，大兴安岭南端支脉的山川连襟地带，坐落一个村庄，叫做富山屯，全屯落户人家，靠山吃山。屯里的壮劳力以伐木打猎为生，被淘汰的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一起为伍，刀耕火种，租种大恶霸周仁保的二八地，一年下来盘剥克扣，所剩无几，连肚子都填不饱，只能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 在屯子里的靠山根下，有两家猎户，父辈是磕头的把子兄弟，子承父业后，干亲也就延续下来。后来两个年轻人娶妻生子，赶巧一男一女，两家一商量，就定了娃娃亲。 这两个娃娃从小在一起玩耍，形影不离，转眼之间，两个娃娃像攒天的小树长大了。男孩儿魏根生，长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而且做事胆大心细，打猎更是十里八乡出名。女孩儿何大菊，生的别有风韵，是那种看一眼并非出众的美人坯子。黑红的肤色，曲线分明的体型，突出的特点是腰细臀部大，正是算卦先生胡诌的多子多孙的福相。也正是这个引人注目的特点，往往让人们更加仔细打量眼前这位清纯的女子，越打量越觉得好看，她那特殊的不为一般女人具备的气质，打一眼永难忘怀。大鼻子大眼睛，不大不小的嘴，略显厚重的嘴唇，按现代人的审美标准，只能用性感十足来形容。尤其与众不同的五官，长在一张苹果似的团圆圆的脸上，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妙不可言，使人情不自禁和富态联想起来。 随着时间老人的脚步匆匆，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伙伴儿，到了怀春的年龄，却羞涩的分开。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还是你爹我妈的过家家，如今见面，却羞答答的不敢正瞧对方一眼。魏根生碰见老虎，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见到何大菊，就像耗子见到猫，慌忙的逃走。两家老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互相一商量，张罗着娶媳妇嫁女儿。 魏老爹为了把儿子的婚事办的体面些，独自一人进山打猎，结果遇见一对发情的黑熊，这是打猎最忌讳最倒霉的事，又是一个人遇到，他马上意识到凶多吉少。正在魏老爹准备拼命一搏的时刻，两个黑熊可能因为打搅他们的好事，一前一后扑过来，魏老爹一枪打在母熊的天灵盖上，由于人老动作迟缓，没等魏老爹缓过神来，公熊把他扑倒，活活的咬死。当何老爹和魏根生找来，只剩下一堆白骨。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喜气洋洋的魏家，笼罩着一片阴云，婚礼准备变成了大丧之日，魏家沉侵在悲哀之中，魏根生和何大菊的婚期不得不推迟。 父亲遭遇不幸，魏根生痛不欲生，在何老爹的再三劝说下，化悲痛为力量，并立下誓言，不为父亲报仇，绝不结婚。 说来话长，又是一年过去，魏根生在何老爹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那只凶残的公熊。由于公熊尝到过人肉的味道，见到两个猎人，也不顾及后果，两眼立刻变得通红，攻击的欲望十分强烈，他兴奋地来回甩着头，捕捉攻击目标和时机。魏根生蹲下身，提枪瞄准公熊的脑袋，就在枪响的霎那间，恰巧公熊扭身，一把枪砂打进公熊的腹部。公熊薅了一把草堵住，气急败坏地扑了过来。在这危急时刻，何老爹举起枪来，火焰喷射而出，公熊半边脸和一只眼被打得血肉模糊，仍不能阻止它凶猛异常的攻击。魏根生早已抽刀在手，和公熊搏斗起来。公熊毕竟两处受伤，流血不止，尤其一只眼瞎了，影响了攻击速度和准确性。魏根生凭借年轻力壮，脚步灵活，和公熊左右前后周旋，拖延时间。何老爹利用机会装好枪药，再次瞅准机会，一枪打在公熊的天灵盖上，公熊轰然倒地。魏根生顺势跪在地上，仰天长啸。这一声悲愤万状，这一声也有诺言的铿锵。 魏根生打死公熊的消息，在十里八乡迅速传开,千不该万不该惊动了大汉奸活阎王周仁保，导致魏根生一生命运的改变。 周仁保，是富山屯所在的绥德镇的镇长，人称活阎王，自从日本鬼子占领了雍城县，他就死心塌地的投靠了日本人，恶名远扬。他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惦记上熊皮、熊胆、熊掌三件宝，事不宜迟，闻风而来。 周仁保坐着四人抬小轿，十几个乡丁簇拥，来到富山屯。保长刘二成得知活阎王大驾光临，不敢怠慢，像一只哈巴狗，在轿前轿后蹿来蹿去。 周仁保做事，从来不遮遮掩掩，虽然满肚子的坏水，却看不惯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所谓正人君子，因为这些人当老爷，有时也会装孙子。他把这些人比作咬人不露齿的狗，也毫不掩饰说自己是张牙舞爪的老虎，甚至大呼小叫自己就是绥德乡的土皇帝，常常作恶却引以为自豪，由此可见其张狂到极点。 周仁保坐轿，保长刘二成带路，直奔魏根生的三间草苫房而来。正在布置新房的何老爹，闻听活阎王来到魏家，大惊失色，他知道夜猫子进宅，无祸不来，可是躲又躲不得，惹有惹不起，只能笑脸迎接。 保长刘二成为了讨好镇长，狐假虎威的说：“何老爹，听说魏根生打死了一只公熊，周乡长特意过来看看。” “周乡长不嫌弃小民，那是小民的福气，快请屋里坐。” 保长刘二成点头哈腰，恭迎周仁保下轿。周仁保手杖点地，趾高气扬，走进院子，看见门楹贴对，窗棱映彩，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他停住脚步，自言自语：“抬头见喜了。” “明天是我闺女的大喜日子，周镇长贵人进门，为我们增光了。” “扯淡。我听说魏根生打死一只公熊，特意过来看看，顺便买点零碎玩意儿......”周仁保看见魏根生出现在眼前，停住话头，仔细打量起来。 “周镇长，本来这头熊不买什么零碎玩意儿的，冲着周镇长大老远跑一趟，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魏根生对活阎王的恶名早有耳闻，要不是大喜在即，一根毫毛他也不让碰。 “痛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汉子。我实话告诉你，日本参事官看上你的玩意儿了，马上找人把公熊送到镇公所，你等着充公邀赏吧。不过你记住，一根毫毛都不能少，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周仁保一听魏根生这话，绵软中带着强硬态度，顺水人情夹着讽刺意味，也就不拐弯抹角，来个大狗咬小狗——硬掐脖。 “周乡长，我说你喜欢什么拿点什么，你竟然狮子大张口，连个熊毛都不给我留，还得乖乖送到镇公所，土匪打劫也没这么霸道吧？日本参事官怎么了，他就可以随便抢人家的东西，这跟强盗有什么两样？周镇长，你是父母官，日本人抢老百姓的东西，你不但不制止，反来帮虎吃食，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我都替你害臊。”魏根生从小在这深山老林里长大，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根本不知大山外的河水有多深。在他心目中，镇长是老百姓的父母官，理当爱民如子，可是眼前这位大老爷，活脱脱一个汉奸恶霸。魏根生面对活阎王仗势欺人的强盗行径，不由的火从心头起，怒从胆边升。 “吆嗬，我还是头一次碰上身上长刺、头上长角的刺猬。你也不掂量掂量在和谁说话，目无日本太君，该当何罪？来人，先给我掌嘴，然后带回去，交给日本人处置。”周仁保一声令下，十几个乡丁呼啦潮围了上来。何老爹一看,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尽管魏根生武功不错，也不能和公差动武把式，慌忙挺身而出，拦在中间求饶。 “周镇长，大人不计小人过。根生这孩子，年青不懂事，求你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周镇长说的话，小民不敢违抗，一会儿我把熊送到镇公所。”何老爹担心魏根生，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这大喜日子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尤其他对日本人和周镇长出言不恭，真要是被活阎王抓走交给日本人，不死也得扒层皮。因此，何老爹宁可磕头说小话，也不让活阎王节外生枝。 “你老头倒挺通情达理的，既然你这么说，我不和他一般见识。这个青头楞，乳毛未退，奶牙不全，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真要是日本太君知道他这么说话，不扒你的皮算我白说。怎么？还跟我气鳖肚子似的？” “根生，还不准备车去，别误了周镇长交给的差事。”何老爹的话，魏根生心领神会，为了明天的结婚大喜，必须忍下这口窝囊气。 “噢——皇军有令，结婚必须到镇公所登记，违者按通匪论处。我把话撂倒这儿，你们掂量着办。”周仁保说完，一头钻进轿子里，打道回府。 周仁保离开富山屯，何老爹长舒一口气，魏根生却气的两眼冒火星，蹲在地上生闷气。 何老爹知道魏根生难咽这口恶气，不可能心甘情愿听周仁保的摆布，就把魏根生叫到屋里，好言相劝，终于说服了他。 第二天，何老爹牵来老黄牛，套上花轱辘车，拉上公熊，领着魏根生和何大菊，来到绥德镇公所进行婚姻登记。镇长周仁保抬眼这么一看，就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直勾勾的傻了眼。 要说周仁保，在绥德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因为作孽深重，老天爷就是不给他一男半女。尽管娶了几房姨太，也是光撒种不发芽。前几天有一个路过的算卦先生，为了忽悠点盘缠，胡诌他老来得子，但必须找一个磨盘屁股杨柳细腰的女人，方可如愿以偿。周仁保派人四下打探寻找，始终没有碰见称心如意的，急的屁股直蹿火。当何大菊站在眼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特殊女人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费尽心机要找的人不请自来，如何得手，周仁保的母狗子眼滴溜溜乱转，脑袋里思谋着办法。明火执仗，强行霸占，再霸道也不能这么做；花钱肯定买不通，金山银山恐怕买不下那个死牛筋的愣头青，何况明天是他结婚的日子，费口舌也不赶趟了。突然，周仁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一个胆大妄为的想法产生，这就是刚刚接到县太爷传来的新京公文，言称退位的大清皇帝溥仪，在日本关东军支持下，又要黄袍加身了，满洲各地伪政府，为了报效主子，不惜大肆搜刮民财，挑选美女，向伪皇帝进贡。周仁保决定，借伪皇宫选美之名，瞒天过海，准备把何大菊弄到手。 “何老头，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昨天县太爷传令，凡是十六至二十岁未婚女子，通通列为新京皇宫候选宫女，何大菊属于候选之列。何老头，你们家的坟地就要冒蓝烟了，你老头说不定沾了女儿的光，日后贵不可言。”周仁保主意已定，不急不慢的说道。 “周镇长，你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小民生下来就是个贱坯子，哪来的贵不可言？” “你没听明白是吧？我再告诉一遍，日本人辅佐溥仪，又做皇帝了，各省各县都在征选宫女，你女儿这么漂亮，不是运气来了吗？” 何老爹闻听，立刻蒙了，只觉得天旋地转。魏根生和何大菊顾不得争执，全力以赴抢救何老爹。一个掐人中，一个捶后背，又哭又喊的折腾了一会儿，何老爹终于缓过气来。他拉着魏根生的手，无可奈何的说：“根生啊，听爹的话，千万不要耍犟脾气，该忍的就得忍，老百姓到什么时候不能和官府斗，我们的命都攥在人家的手心里，我们斗不过啊。你去求求周镇长，只要留下大菊，我们愿意倾家荡产，当牛做马，来报答他的恩情。” 魏根生点点头，站起来说道：“周镇长，你是知道的，我和何大菊婚约在先，今天领了结婚证，明天拜堂成亲。我们已经有了名分，不应该属于征选的对象吧？求你行行好，成全我们，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不了你的恩情，下辈子衔草结环继续报答。” “傻小子，你求我管屁用，有能耐求日本皇军去，满洲国日本皇军说了算。他们要辅佐溥仪当皇帝，谁敢不尽忠尽孝？现在满洲各地都在争先恐后挑选宫女，我也是奉县太爷之命，例行公事。傻小子，天大地大，世上皇帝为大，认命吧！甭看我要你个熊瞎子，你竟敢顶撞，不信你试试，和皇上较劲儿，就是和日本皇军较劲儿，你就是九头鸟脱成的，也砍得一个不剩。怎么样？傻小子，你是甘心情愿奉献呢？还是抗旨不尊呢？” “皇上登基，征选宫女，绝不会夺人之妻。依我看，都是你们这些人为了升官发财，坑害老百姓。” “你说什么傻小子，我看你活腻歪了。看在你送来大礼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我可警告你，以后说话留点神，如果你今天遇见的是县太爷，你就会尝尝蹲大狱的滋味，弄不好脑袋也得搬家。” “我不怕！天大地大，总有说理的地方，官府也不能为了选宫女，非得抢人家的妻子，这样做天理不容。” “你小子是不是真傻啊？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女人理所当然是皇上的，你只能打牙往肚子里咽，我奉劝一句，女人留下，趁着明白走人吧。” “根生，这世道，只许州官满山放火，不许百姓屋里点灯。老百姓就是有天大的冤枉，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啊！认命吧，跟爹回去。” “爹，我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我和根生哥死也不分开。”何大菊扑进爹的怀抱，痛不欲生。 “傻孩子，如果你不想根生为你送死，就必须听爹的。” “爹，我和大菊不会分开。一个男子汉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今天他们不放大菊回去，我就跟他们拼了，反正不和大菊在一起，不如死了痛快。” “根生，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应该站得起来，跪得下去。你想过没有，就是拼上一死，不但救不出大菊逃离虎口，反而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何苦呢？再说了，被征选的女娃很多很多，大菊如果选不上呢，只要有缘分，就有一根挣不断地红丝线，你难道不想等等吗？” 魏根生默默无语。 “傻小子，还是咸盐吃得少。你就不想想，一旦大菊被皇上选中，岂不鸡犬升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也沾沾光。你个死心眼的山老炮，还想跟我拼了，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报告县太爷，砍下你的脑袋，地狱只不过多一个冤魂野鬼。我再奉劝一句，乖乖听老头的，回家做你的美梦去吧。” “根生，跟爹回去。”何老爹推开何大菊，不容魏根生拼命。 “爹，我这心里像堵了一把草，我对不起大菊，对不起死去的爹爹。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根生哥，你不能扔下我，我不能没有你，如果你走了，我就不活了。” “大菊，我们不会分开，我们的心永远不会分开。我向你发誓，我等你，等你一辈子。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大菊，记住根生哥的话，好好活下去。也记住爹的话，只有好好活下去，你们才有再见面的一天，老天爷会睁眼的。” “我等你……”魏根生抑制满腔悲愤，无可奈何的离去，只留下何大菊哭天喊地。 周仁保借皇宫选妃之机，逼走了何老爹和魏根生，强行扣押何大菊，这招确实够狠毒的。天下谁也无法和皇帝抗争，可谁也想象不到周仁保色胆包天，竟敢瞒天过海，把皇宫选美作为自己纳妾的契机，即使吃了豹子胆，也只能说他耗子给猫当三陪——好色不要命了。 周仁保再胆大，也不至于因色拿脑袋闹着玩，还是他心中有数，因为他交给县太爷的选女，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把何大菊神不知鬼不觉的纳入府中，县太爷哪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自认为这样做可谓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所以才如此胆大妄为。 何大菊被周仁保秘密押到周府，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皇宫宫女候选人，不是周仁保鼓吹的人间天堂，而是跳进了人间地狱。这种与狼共舞的悲惨命运，不仅毁掉她一生的幸福，还将使她名节不保。她痛不欲生，心死灭活，无奈身不由己。 周仁保知道何大菊不会心甘情愿屈服于己，尽管心里像猫抓似的心痒难挠，可为了传宗接代，他必须善待这个贞洁烈女。因此，他藏起恶霸的丑恶嘴脸，装出一副菩萨心肠，不温不火，从长计议。 周仁保把何大菊软禁在早已布置好的洞房里，派上几个心腹家丁昼夜看护，由六个丫鬟分三班伺候，又找来几个能说会道的婆婆，轮流说服何大菊。这不白天有两个说客磨破了嘴皮子，丝毫不能打动何大菊的死心，面对何大菊的绝食束手无策。晚上来的婆娘，镰刀割草，确实不是釤茬，十里八乡闻名。她的两片子嘴，刀子似的又快有利，活人能说死了，死人能说活了，除非榆木疙瘩脑袋，犟驴一根筋，凡是喘点气的人，都得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婆婆见到何大菊，满口的溢美之词，所有说书唱戏赞美女人的比喻，毫不吝啬的赠给何大菊，并竭尽关心体贴之能事，犹如妈妈一样无微不至，始终不进入主题，消除了何大菊心里的厌恶，然后以闲聊的方式慢慢的引导。 “姑娘，你看你不吃不喝的，饿坏了身子是自己的，这不是犯傻吗？不管怎么着，哪怕是天塌下来，咱也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要不这饭菜先拿下去热热，婆婆和你说说话。”婆婆使个眼色，丫鬟把饭菜端了下去。 “姑娘，老家在哪儿？家里都有什么人？” 何大菊不管你是铁嘴钢牙，还是巧舌如簧，你说你的，我自当做耳旁风，不管你有千条妙计，我自有一定之规，抱定视死如归的信念，绝食到底。 “姑娘，你不要以为我们这些靠嘴吃饭的老婆子都不是好东西，其实我们为了度活命，拿人家的钱财，办忠人之事。这么说吧，你绝食，我们跟着吃挂带，你已经一天汤水没进，我们这几个老婆子和丫鬟也饿了一天。照这样下去，你早晚饿死了，还得拉上几个垫背的，你说说，我们着谁惹谁来，跟着你白白送死，我们冤不冤啊？” “谁让你们拿人家昧心子钱来，干这种缺德事，活该！” “谁愿意干这种缺德事？常言道，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的小命都攥在周老爷手里，不想干也得干。”何大菊开口说话，婆婆暗自庆幸，对于一个说客，最难打发的是哑巴，何大菊一开口，她自然不放过趁热打铁的机会：“姑娘，我老婆子一搭眼，就看出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你不会忍心看着我们这些和你妈妈一样岁数的人，遭受这份不明不白的阳罪。我跪下求求你，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先吃点东西，以后再慢慢想办法，说不定什么时候周老爷大发慈悲，成全了你。再者说，你吃不吃东西无济于事，周老爷也绝不会让你这么活活饿死，即使你为了贞洁饿死了，你想过没有，自从你进了周府的大门，周太太的名分已经确定，你的清白谁来证明？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的死不是为了清白，而是一个人不能嫁给一个畜生。我有我的婚姻，我有一个好丈夫，都是这个挨千刀的拆散了我们，我恨不得扒他的皮。” “你已经进了周府，嫁与不嫁，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你的话，即使你清清白白的死了，周太太的名分仍然不会让人们相信这是假的，何况嫁与不嫁不是你说了算，生死掌握在周老爷的手心上。你现在很幸运，周老爷真的看上你了，不然的话，能动这么大干戈，能有这么大耐心，四个盘子八个碗的伺候，好言好语劝说。我可跟你说，四姨太进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心死灭活的，把周老爷惹恼了，一顿马鞭子打得皮开肉绽，晚上捆起来，强行圆了房。第二天早上，四姨太一看破了怀，哭得死去活来，不吃不喝好几天，后来不也顺从了周老爷。姑娘，记住婆婆的话，到什么时候，胳膊扭不过大腿。我到现在也纳闷，周老爷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怎么闹他都不生气，始终嘱咐我们好好劝你，真是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不过，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千万不要惹恼了周老爷，落得四姨太的下场，受尽折磨，末了还得乖乖伺候人家，这是何苦呢？” “如果那个畜生敢碰我一手指头，我立刻撞死在他面前。” “进了周府的人，不听周老爷的话，想活活不好，想死死不了，就让你半死不拉活，什么时候乖乖的听话，什么时候不受这份阳罪。就说你吧，自从进来周府，不是想一死了之吗？可你无法做到，这么多人看护着伺候着，你要是死了，这些人都没命，姑娘能忍心吗？” “行了。好话说三遍，狗都不愿意听，你说你磨磨唧唧像倒粪似的，翻来覆去不就怕我连累了你们吗？这不怨我，都是你们自己找的。” “嫌我老婆子啰嗦是吧？那好，你吃点东西我立刻闭嘴，你不听话，我就不能闲着，” “你不怕累的慌，随便叨叨，我装听不见行不？” “常言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人长得俊，想吃香的喝辣的很容易，只要有钱的老爷看中娶过去，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从小做梦都在想，可惜爹妈没给个俊模样。我真羡慕你，周老爷把你当个宝似的，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戳一下，甚至不计较你又哭又闹，四个盘子八个碗伺候，就是大太太也没有这样的享受，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非得惹来皮肉苦才算完。真是的，人家想攀高枝攀不上，你倒好，却把荣华富贵当粪土，这人真没处说去……”老婆婆唠唠叨叨，何大菊根本听不进去，实在烦得慌，干脆把眼一闭，理也不理。 婆婆使出浑身解数，何大菊就是石头掉进咸菜缸，一点盐精不进，只好使出看家本领，双腿一跪，磕头赛如鸡衔碎米，只要何大菊不答应吃饭，她就长跪不起。起初，何大菊以为这老婆婆只不过装腔作势，过不了一会儿不请自起。可是足足两袋烟的功夫，老婆婆仍然像模像样的跪着，饭菜也是凉了端下去，热好了再端上来，把丫鬟折腾的不比老婆婆好受。何大菊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也觉得老婆婆说的有道理，绝食不能解决问题，走一步说一步吧！于是，她站起身来，一边扶起老婆婆，一边答应不再绝食。 老婆婆终于说服了何大菊吃点东西，总算对周老爷有个交代，也可以领到不菲的奖赏，关键是老了老了，不能跟着人家承受不白之冤，现在何大菊答应不绝食，她恨不得磕八个响头。 老婆婆里迾歪趄站起来，赶快吩咐丫鬟上来饭菜，当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老婆婆的殷勤，使何大菊想起很早过世的妈妈。 何大菊吃饭的消息，丫鬟就像叫门的喜鹊，早已把喜讯传给周仁保，使得他喜不胜喜，自认为何大菊想通了，迫不及待来到何大菊面前。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刚刚安静下来的何大菊，见到恬不知耻的周仁保，满腔怒火喷射而出。 “何姑娘，听说你一天没吃饭，我这心里难受极了，真怕你饿个好歹来，这后悔药上哪儿买去。谢天谢地，你终于想开了，我也可以向你表白一颗焦急等待的心。” “你的心什么样我清楚，狼心狗肺兔子杂碎，没一样好玩意儿。” “你现在说什么难听的话，我都不在乎，你进了周家门，吃了周家的饭，睡了周家的床，你就是周家的人，别人不心疼我心疼。” “那你听着，你可以毁掉我一生清白，想让我和你一心一意的生活在一起，你做梦去吧。” “我不在乎你的心，只希望你像能生崽的母猪，为我生好多好多的娃。” “你做梦！” “何大菊，我告诉你，我会让梦成为现实。我还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伺候你，在周府，不听老爷我的话，想活活不好，想死不容易，你不怕折磨，我奉陪到底。”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我就是被你折磨八个死，我也不会乖乖听你的。” “你现在敢和我这样说话，因为没有尝到受折磨的滋味，你想想，如果皮鞭沾上盐水打得皮开肉绽，那是什么滋味？如果灌上一瓶辣椒水，那又是什么滋味？我现在舍不得动你，主要考虑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虽然一时转不过弯儿来，早晚会想开的。” “我早就想开了，好马不配双鞍韂，好女不嫁二夫郎。” “就你那个未婚夫，傻头傻脑有什么好的？要钱没钱，要势没势，整天靠打猎为生，吃了上顿没下顿，说不上那天让老虎吃了，你还得守寡受罪。凭心而论，你跟我那样不比他好，在家有人伺候，出外有人抬轿子，要吃有山珍海味，要穿有绫罗绸缎，是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我们老百姓不知道什么荣华富贵，却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孬种。魏根生再穷，是靠着自己的力气挣饭吃，堂堂正正。你再有钱，不过靠吃软饭活着，是人见人骂的汉奸狗腿子，生不如死。” “我的生死薄掌握在阎王爷哪儿，你的生死簿却攥在我的手心。你不愿做我的老婆，不是你说了算，我想什么时候得到你，不费吹灰之力。你听说过霸王硬上弓吗？这么说你不懂，生米做成熟饭你总懂吧？这对于我来说太容易了，只不过一把柴禾点着了，让你眼睁睁看见，一个不情愿的女人和一个多情的男人是怎么亲热的。当然，你觉得这样太粗暴，我就玩个浪漫的，让你看看一个吃了春药的女人，如何情不自禁向男人投怀送抱的。我现在只所以不想这么做，我说过，只等你回心转意，心甘情愿做我的五姨太。” “周仁保，老天爷白给你披了一张人皮，你不是人，是畜生。如果你敢懂我一手指头，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你永远没这个机会，因为我们周家有后全靠你，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死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你还想要后？一辈子尽干缺德事，老天爷对你的报应就是绝后。” “可是天不灭曹，老天爷偏偏给我送来一个多子多孙的女人，周家的香火全都应在她的身上，正因为如此，我才格外的心疼。” “呸！” “何大菊，我娶你生子的心情比什么都急，再给你一天的考虑，过了明天，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和你入洞房。今天吃也是吃了，喝也喝了，晚上睡觉做个好梦，千万别想傻事，宝贝儿，我走了。” 周仁保走了，何大菊忍不住放声痛哭。她知道，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想一死了之都做不到，万般无奈，只能凭天由命。 周仁保的宽限日期到了，何大菊誓死不从，周仁保恼羞成怒，强行实施生米做熟饭的计划。他指使几个老婆婆和丫鬟，剥光了何大菊的衣服，牢牢地捆绑在床上，拼命挣扎的何大菊无力反抗，任凭周仁保糟蹋，尽管人还活着，可是心已经死了，只有屈辱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她在心里呼唤：根生哥，你在哪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