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邓小平、赵世炎、陈延年、陈乔年…他们的法兰西时光

继续，前面写了《觉醒年代》中的赵世炎、陈延年、陈乔年……他们都有一段共同经历，就是到法国留学。这一篇，简单说一下，当时为啥有那么多人想去法国留学，以及他们在法国留学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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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法国去！”

　　1919年，在广大有知识、有理想的中国青年人心中，去法国学习，向法国学习，是救国的一条路径。

　　留学，对于当时中国的年轻人来说，并不是陌生的概念。从1842年，魏源在其著作《海国图志》中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起，一批批志向远大的年轻人就开始将目光投向海外，到美国留学、到英国留学、到日本留学……近代史上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你能想到的，基本都有留学经历。

　　终于，在1919年，留学海外的活动，再次达到一个高潮，这次的目标正是法国。

　　从1919年初到1920年底，有近2000名中国学生去到法国。他们中，有许多人在后来成为马克思主义的终身战士。

　　这近2000人中，有这些人我不用作过多介绍，只需列举出他们的名字，你们就知道这波留学潮有多厉害了——周恩来、邓小平、陈毅、聂荣臻、李富春、蔡和森、徐特立、陈延年、陈乔年、赵世炎、王若飞……以及，原本打算去但最后放弃了的毛泽东。

　　这一篇，不准备写某位特定的人，而是简单说一下，他们留学法国的经历。

　　

　　留法学生合影，照片有点模糊了，但应该能一眼看出周恩来在哪

　　1、华法教育会开启留学热潮

　　留法热潮的开启，与华法教育会这个组织有关。

　　华法教育会的前身早在1909年就成立了，那会大清朝都还没完蛋，早期去法国留学的李石曾和吴稚晖等人，根据自身留学的经历，组织了一些年轻人去到法国留学。

　　到1916年，由于很多中国工人到欧洲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也是后来中国成为战胜国的原因），这个组织就扩大了，蔡元培、李石曾、吴稚晖、吴玉章几位与法国人共同创立了华法教育会。

　　1916年，那会刚刚建立几年的中华民国，并没有因为推翻了封建王朝而走上发展正轨，反而遭遇了袁世凯复辟的闹剧，接着又是北洋乱局。

　　其实，虽然后来华法教育会和学生们闹掰了，而且你很难说吴稚晖、李石曾等人组织学生去法国留学的真正目的是为国家培养人才还是为自己培养党羽，但这场留学潮确确实实是为中国培养了一批有本事的年轻人。

　　另外，我简单介绍一下发起成立的这几位。

　　蔡元培不多说了。

　　李石曾是国民党元老，他爹是晚清重臣李鸿藻，这个李鸿藻和大家熟悉的李鸿章没有关系，名字相似而已。新中国成立前，李石曾离开大陆，最后病逝台湾。

　　吴稚晖，王八蛋一个，1927年阴谋害死陈延年的就是这老贼。但他一辈子扮演大师，以至于混到许多头衔，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以为他是蔡元培那样的学界领袖，实际上彻彻底底是个小人。

　　吴玉章，早年参加同盟会追随中山先生，后来加入共产党，还参加了南昌起义，一直紧跟我党步伐，是“延安五老”之一。新中国成立后，肩负起“新中国的第一个新型正规大学”的创办工作，担任中国人民大学校长17年之久。

　　2、去法国，不容易

　　原本啊，这个华法教育会创办的初衷，是为了帮助去法国工作的工人的，推动华工的教育。但是由于去法国留学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就开始组织留法勤工俭学。一般是法国那边的人员负责联系学校和工厂，中国这边的负责组织学生。

　　学生去到法国后，可以进入工厂打工，来维持生计、赚取学费，同时学习法语、考法国大学，然后进入学校学习。

　　这样看，其实还是个挺好的模式。一方面勤工俭学，让很多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学生能够留学，一方面法国工厂也需要很多“廉价劳动力”。在国家层面，法国也乐于看到中国的优秀年轻人去留学，这样可以培养不少“亲法派”，为日后法国在中国获取利益提供便利。

　　可惜，对于他们来说是可惜，对于我们来说是幸运——一个飘荡在欧洲的幽灵，让这批学生中的许多人成为了共产主义的战士，也成为吴稚晖这种老贼所代表阶级的掘墓人。

　　当时，华法教育会还在国内各地创办了不少预备学校，陈延年、陈乔年、赵世炎他们几个就读过这样的预备学校，而且那会各地的当政者，无论是军阀还是名流，都非常支持，出了不少钱。

　　不过那时留学法国其实也并不容易，你想啊，现在你要留学，很多时候不也得找一个中介机构嘛。那会信息流通不发达，更是如此。所以华法教育会还负责办理护照、买卖船票等，这其中，说实话，给了一些人中饱私囊的机会。

　　那会去一趟法国，旅途也很漫长，要从上海坐船去，大概需要40天。你想想，40天时间在船上，而且并不是舒舒服服的头等舱噢，许多学生家境贫寒，都住的是仓库改的“四等舱”，环境非常恶劣。

　　据1955年首批获授衔的少将唐灵运回忆，他是在1920年5月中旬乘法国邮船出发的，那一批共有三四百人。赵世炎可能也在那趟船上，但是当时他们并不认识。

　　唐灵运就是四等船舱票，他们睡在牛棚旁，船舱里装了很多活牛。为啥运活牛？因为没有冰箱，船上都是现吃现杀。当时正值夏天，船舱里臭味熏天，加上船身颠簸，许多人头晕呕吐，吃不下饭，非常受罪。

　　其实那会原本是可以坐火车去法国的，从北京出发，经过东三省出境，再经过漫长的西伯利亚到莫斯科，再通过波兰，最后到法国，这条路很近，虽然要换乘几次，但最多只需要15天。

　　讲到这里，我插一句，知道国家为啥要搞“一带一路”了吧，一百年前，从中国到欧洲的陆路就是通火车的，现在把这条路再搞起来，我们带着沿线国家一起玩，根本不用立即去海洋和某些国家硬碰硬。

　　不过，当时由于西伯利亚被白匪占据，沿途并不安全，大家也就只有走水路了。

　　那会，从上海坐船出发是怎样的心情？

　　在《周恩来传》中有这么一段描写：

　　当他依依不舍地望着渐渐消失在远方的祖国时，最后掠过眼帘的是飘扬在西方国家商业机构楼顶上及游弋于黄浦江上外国军舰的大英帝国、美国、法国及其他国家的国旗——这是外国奴役中国的一个活生生的表现。

　　不过，好在，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百年，已经换了人间。如果大家现在去上海外滩玩，看看那些建造于百年前的建筑，上面都是五星红旗飘扬；再看看黄浦江对岸，是啊，确实还有很多外国企业的标志，但那是为了讨好我们，因为他们要赚我们的钱，而不再是百年前那样为了宣示什么了。

　　那时船票也很贵，虽然经过华法教育会争取，最便宜的大概100元就能买到，但是100元，也很贵。1919年毛泽东在北大当图书管理员，工资一个月8元，大家算算……

　　

　　3、法国留学分两派

　　千辛万苦去到法国，其实在当时的年轻人心中，我总结，大概分为两派。

　　一派是实业救国派，就是希望学到实实在在的技术，通过实业来一点一滴改变中国。

　　另一派，我觉得可以把他们称为“屠龙派”。他们是希望探究西方之所以比中国发达的根本原因，然后在本质上改造中国，让中国富强。无论是一开始信奉无政府主义的陈延年、陈乔年，还是已经走上马克思主义道路的赵世炎，都是这一派。

　　后来嘛，这两派都为新中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中国克隆之父”童第周、中国现代物理学研究工作的开创人之一严济慈等等，都是“实业派”代表。

　　“屠龙派”，在一开始也并非铁板一块，比如虽然当时陈独秀已经逐渐向马克思主义靠拢，但延年、乔年两兄弟还没开窍，依然将“互助论”奉为圭臬，同时当时也还有信奉其他主义的年轻人。

　　但好在，无论当时他们信仰什么，他们的最终目的基本上是一致的，也因此，当他们真正意识到什么才最适合中国时，也就能很快改变。

　　延年、乔年就是最好的例子，当他们转变思想，成为共产主义战士后，直到牺牲，也没有再改变过，是至死不渝。

　　在法国的生活是怎样的呢？关于小平同志的留法时光，有这么一段描写：

　　他们身居陋室，条件艰苦，白天做工糊口，晚上通宵苦干，吃的是面包，喝的是白水……除了条件艰苦，他们还要时常躲避法国乃至欧洲警察的追捕，被捕、坐牢、被遣送回国等遭遇经常要降临到他们头上。

　　4、三次斗争

　　到法国后，大家也不是都集中在一起，而是分散在法国各地的学校、工厂。

　　据统计，到法国留学的学生，大概分布在三十多所学校和六七十所工厂。在工厂的经历是非常锻炼人的，尤其当时的法国，工人是非常惨的，学生们在工厂的经历，让一部分人坚定了马克思主义道路，也认清了资本主义虚假的繁荣。

　　实际上，在法国，许多同学根本没有机会进到大学学习。特别是到1920年底，当时欧洲出现经济危机，法国也没能幸免，失业率节节上升，许多学生根本找不到工作。

　　大家就靠着华法教育会发给的钱勉强维持生活。

　　这样到1921年2月底，华法教育会忽然宣布，不再管学生的生活了，也就是说，从此勤工俭学的学生与华法教育会再无关系。

　　这一下就引起了学生的反抗。大家在蔡和森、李富春等等的领袖下，就跑到巴黎的中国公使馆抗议，后来中国驻法公使陈箓勉强同意3月继续发。

　　实际上，为啥华法教育会不再管这些学生了？我分析，一方面确实没有那么多钱，另一方面他们发现这些学生中有不少思想较为激进的分子，根本不受他们控制。

　　到1921年6月，又发生了学生抗议活动。原因是，北洋政府当时向法国借款，借了五亿法郎。借来干嘛，当然不是借来搞建设了，而是北洋政府借来扩充自己的势力，但是这笔账，却是需要全体国民来背。学生们就举行了抗议，这次抗议是周恩来、王若飞等人领导的，这一下就把法国也得罪了。不过，抗议达成目的，借款的事泡汤了。

　　最大的一次抗议，紧接着而来，是赵世炎、蔡和森等人领导的。他们组织了上百名学生，进占里昂中国大学。

　　里昂中国大学原本是通过中国向法国索取庚子赔款的一部分钱来建设的，结果建好后呢，不让这些勤工俭学的学生上，反而弄来一堆国内有钱有势的官僚子弟以及地主和资本家的子弟来上，这当然会引起大家的反抗。

　　这烂事谁干的呢？就是吴稚晖。

　　也是这一次，陈延年、陈乔年基本彻底看清了吴稚晖的真实嘴脸，逐渐靠向共产主义。

　　那次抗议后，蔡和森、陈毅、李立三以及我前面提到的唐灵运，都被遣送回国。据说原本赵世炎也被抓了的，但是他跑掉了，得以继续留在法国。

　　可以说，这三次斗争，为后来旅欧党组织的成立埋下伏笔。

　　

　　延年、乔年留存下来的照片太少太少了……

　　5、旅欧党组织成立

　　为什么那么多学生在当时走上共产主义道路？

　　一方面是十月革命的成功，为大家提供了先例。

　　另一方面，因为当时马克思主义，在某种程度上，暗示着中国可以跨越资本主义，直奔共产主义，这样能够节省大量时间，并能避免走西方的老路。这样的诱惑，让人很难拒绝。

　　1921年，周恩来、赵世炎他们开始进一步深入讨论马克思主义。

　　1922年6月3日，当时来自法国、德国、比利时的旅欧中国共产主义者，一起在巴黎开了会，讨论建立统一的共产主义组织的问题。当时，距离国内一大的召开，过去了将近一年。

　　参加这次会议的，有赵世炎、周恩来、李维汉、王若飞、陈延年、陈乔年等等18人。大会开了三天，当时是赵世炎主持。

　　会议决定，组织名称为“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赵世炎是书记，周恩来是宣传委员，李维汉是组织委员。可见，当时赵世炎的“地位”还在周恩来之上。

　　1923年，在陈独秀来信建议下，组织又改名为“旅欧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而且由于赵世炎马上要去苏联学习，周恩来便成为书记。朱德朱老总，那会正在德国，也是那时经周恩来介绍，入了党。小平同志，则是在1924年，转为正式党员的。

　　1924年7月，周恩来回国，旅欧党组织在李富春、邓小平等人领导下，又有一段时间发展。

　　旅欧党组织这帮人，后来有多厉害？蔡和森、赵世炎、陈延年、陈乔年，回国后都成为党的早期领导人。特别是蔡和森，回国后赶上二大，就成为了中央委员，当时中央委员只有5人噢。陈延年、陈乔年在五大时，和父亲陈独秀一起成为中央委员，是迄今唯一的一家父子三委员。可惜这几位都英年早逝。

　　新中国成立后，1956年，中共八大，6位常委，毛、刘、周、朱、陈、邓，有一半有旅法经历。后来小平同志还成为第二代核心，主导了改革开放，可以说，影响我们的生活直到现在。

　　参考材料：

　　周承恩王德京：略论中共旅欧早期组织及其在党史上的重要地位

　　王永详：关于“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几个问题的商榷

　　唐灵运：五四运动时期参加留法勤工俭学有关情况的回忆

　　裘实：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的历史作用

　　梅枫：我国赴法华工的革命斗争（1916-1922）

　　张健马亦男：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在上海的组织与开展

　　迪克·威尔逊：周恩来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