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小说《镜中人》

原创小小说《镜中人》



我家门口过道的墙上，有一面大镜子。

每天出门，妻子总会在门口的大镜子前面蹁跹一番，然后前后上下地审视，满意了，才给自己放行。

那面镜子，前几年是妻子专用。妻子模样还算漂亮，加上爱打扮，每天在镜子前都是自信满满。添了新衣裳，更是要在镜子前转过几圈，然后自言自语：这要是穿出去，还不把她们眼气疯。"她们"是她学校里的老师，妻子的穿戴总引领着那个学校的时尚。

后来，女儿大了，镜子前突然出现两个人。

这下，不大的画面里，原是一人自我欣赏，现在成了两人比美。一老一少，各有千秋。少有朝气，形若花蕾，自然先天有优势。但是，在那一颦一笑里，明显缺乏岁月馈赠，那是年轻不能抵达的遗憾。成者练达，风韵十足。虽有飘香，却是果木叶黄。

两人比过一番，嘻嘻哈哈，推开房门，砰一声把各自甩在路上。她上她的学，她上她的班。

一转眼10年过去，镜子的水银斑驳了。不是大块大块的脱落，是一种老化，没了原先的晶亮。一些细密的地方，看起来模模糊糊。

女儿请求把镜子换了。她说这镜子把她的模样都照残了。妻子不同意，她说还能用，干嘛去花钱费事。女儿就有些不高兴，每天在镜子前潦草地一照，简单地拢拢头发，就提前撤离。倒是妻子热情不减，依然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

搁不住女儿嚷求，家里也不缺这个钱，我找人把旧的镜子拆下来，换上了一面新的。



这天晚饭后，我正在客厅看电视，忽听妻子在门口一声尖叫。我跑过来，竟见妻子对着新镜子大哭。

妻子说，我有白头发了，脸上这皱纹，还有眼袋子？

原来那面丧失晶体的破镜子，很好地掩藏了这一切。

女儿的欢欣和妻子的失落形成强大反差。我怪女儿青涩，不懂事，让她顾忌妈妈的情绪。女儿在新镜子前粉黛颜色，转身双手一搭，做了一个古代女子"喏"的调皮造型，说一声走了，把落寞留了满满一屋子。妻子抹一把泪，凄惨一笑。

妻子问，老秦，我是不是老了？

再有3年，你都该退休了。我回答。

妻子在镜子前的模样很是让人伤感，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打量自己。一会儿用手捂捂头发，一会儿又摸摸脸颊。在原先那面镜子里，她魅力四射。她习惯了那个样子，那个样子让她充满自信。在她看来，不是那个镜子欺骗了她，而是对这面新镜子太陌生了。陌生到面对里面的自己也认不清。

自从换了镜子，妻子对镜子再没有热情，精神也大不如从前。

我决定把镜子再换过来。幸好，那面破镜子还没有扔掉。在她们都不在家的时候，我把新镜子卸下来，又把破镜子偷偷装上。

我知道，无论怎么折腾，都还原不了原来的样子了。

作者简介：

原上秋，男，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新乡市作家协会秘书长。长期在军队从事文字工作，业余时间进行文艺创作练习。先后在《解放军文艺》《前卫文学》《北京文学》《牡丹》《短篇小说》《小说月刊》《法制日报》等发表作品，数篇作品被各种刊物转载，并被选入不同选本。《带刀的女人》、《寻找会飞的鱼》等作品获取中国小说学会评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