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人（小小说）——愿所有人都被世界温柔以待

病 人（小小说）——愿所有人都被世界温柔以待

我是一个艾滋病人，这是村里人尽皆知的事。

七岁那年，妈妈嫌我的身体太差，带我去县里的大医院输血补充营养，这就染上了这病。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家里一贫如洗，靠着药物，我的生命维持了下来。但也正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我个头只有一米六不到，体重不到100斤。

村里人把我当成怪物，没有几个愿意跟我说话的。有人告诉我说，艾滋病传染很厉害，只要我走过的脚印，别人也得绕着走，很自然地，我刚上学没多久就被学校劝退了。从那以后，我就整天窝在家里，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交流。

我恨，我恨这个世界，有好几次我想要了结了自己，还好被妈妈及时地发现。妈妈是这个世界唯一爱我的人，自从我生病以后，爸爸就去打工了，再也没回来。我听人说，他在广州发了财，有了新的家庭。

按照农村的风俗，男孩子到了十八九岁就要结婚了。我是没想过要结婚的，谁会看上一个艾滋病人呢？但是上天还是让我幸运了一次，今年早些时候，妈妈帮我张罗了一个对象，是一个越南姑娘，名叫阿花。妈妈满心欢喜，虽然为了这个媳妇儿她倾尽所有还背上债务。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阿花的场景，是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她虽然个子不高，人也瘦瘦的，但她总是笑盈盈的，这善意的笑让我感觉很温暖。很快我们就结婚了，我感到久违的快乐。我跟她一起去田野，逛集市，偶尔也会去到几十里之外的县城。我们像任何普通的情侣一样牵手、拥抱，乃至接吻。只是最后的防线，我们始终没有突破。县里的医疗志愿者跟我说过，那个事儿，会传染。妈妈却总是催着我，她太想抱孙子了。为了这事儿，我跟她吵了好几次，阿花都看在眼里。

时间久了，我也就不想待在家里了，我决定出去打工，带阿花离开这个地方，远离村里人的眼光，也远离妈妈给的压力。

坐上南下的火车，我开心极了，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我微笑着看着一旁的妻子，温柔地对她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一向不说话的阿花突然开口了，我不由的一怔。

“你会说中国话？你不是，你那个......”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不是越南人，我是隔壁县的，我也是病人。”她一字一顿得说道。

我瞪大了双眼望着一起生活了半年的妻子，一时语塞，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们不回去了吧，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慢慢地死去。”说着，阿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出了声。

我的眼里涌出了泪水，望着窗外闪过的风景，不禁感到了释然。我把阿花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声地对她说道：“出来了，我们就不是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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