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辑制作人解密90年代《红太阳》热销传奇

2009年，为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中国唱片总公司、中国唱片上海公司精心策划出版了《世纪歌典》20CD套装、《神州踏歌60年》、《共和国的足迹》等一系列红歌唱片。尽管这些唱片很难在整体低迷的唱片市场中再创高峰，却也触碰了一代人记忆中的神经，于是回忆起90年代初一盒叫做《红太阳——毛泽东颂歌新节奏联唱》的磁带红遍全国的情景。

曾经在天津东北角书店音像部当店员的冯燕至今仍记得1992年初《红太阳》的热销。“当时港台引进版的磁带已经成为主流，但《红太阳》一出来大家都抢疯了，那几个月每天卖得最多的就是这盒磁带，闹市区的商店里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播放《红太阳》，这种火爆程度超过了更早以前唱遍街头巷尾的《大冲击大流行》。”

现任中国唱片总公司总经理周建潮在1991年参与了《红太阳》从制作到销售的全过程。“3个月就卖出了300万张，在当时是奇迹，现在是神话。”1991年12月磁带出版，到第二年春节前后，《红太阳》红遍全国。“全国都能听到我们的《红太阳》专辑，出去开会坐火车、飞机能听到，大街上在放，就连我家旁边的学校里也经常放，那就是一片《红太阳》的海洋，走到哪里都会被感染。”

供不应求的销售状况一时间让中唱上海公司措手不及。“中唱一直都是自己加工、印刷，当时的生产能力比较低，就算全部机器24小时运转，也根本满足不了订货，特别是封面印不出来，这是最大的瓶颈。”周建潮记得，当时有个客户直接开着卡车、带着现金来提货。而那时候的体制，磁带都是在订货会上订出去的，况且连订货都生产不完，结果只能让那个客户空手而归。

这盒磁带的售价是5.5元，南方的个体户干脆从上海以零售价买回去。当时有媒体报道，广州市场上这盘磁带已经卖到了15元。北京王府井书店订了2000盒《红太阳》，发货方不小心弄错了，只送来200盒，一个小时就被卖光了。

《红太阳》的热销甚至吸引了英国BBC、日本NHK等多家境外媒体的眼球。随即，许多音像公司一哄而上，纷纷推出类似的红歌专辑。《红太阳》席卷全国，最终创下了720万盒的惊人销量，时至今日，超越这个数字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红太阳》专辑的创意来自于时任中唱上海公司编辑部主任的冯海宁。“91年我到广州参加出版订货会，逛街时不经意发现，很多车里都挂着毛主席像，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些老歌。”当时全国开放程度最高的城市出现了毛泽东热，这也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订货会结束后，冯海宁立刻返回上海，向公司提出用现代感的节奏和曲风来重新演绎红色歌曲的想法，立即得到认同。“我当时就有一种预感——这盒磁带一定会走红。”

“《红太阳》的制作成本是4万块钱。”冯海宁对这个数字有很深的印象。上海中唱从北京请来中国广播艺术团的作曲家金巍负责唱片的编曲、指挥。因为人们记忆中的红歌实在太多了，制作团队最终决定采用联唱方式，邀请了李玲玉、孙国庆、屠洪刚、范琳琳、朱桦、景冈山等10位当红歌星来演唱。冯海宁说，因为这些歌手小时候都听过、唱过红歌，所以录起来相当简单。

“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这盒专辑会如此轰动！”在专辑中演唱了《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十送红军》、《洗衣歌》等歌曲的李玲玉，最初参与演唱只是因为编曲金巍是她的好朋友。“他要我过来录几首红色歌曲，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来了。但是等专辑出来之后不久，我坐在出租车的时候，就听见司机在放那盒磁带，然后大街上到处都能够听到。完全想不到这些歌能再次红起来。看来，经典就是经典。”

《红太阳》制作团队的另一位核心人物——录音师张小安如今已是中国十大录音师之一。当年重录那些老歌时也让他颇为动情，因为每一首歌都有他的成长记忆。“首先里面每一首歌拿出来我都会唱，其次才轮到我们在这个唱片上下的功夫。录制的时候，我们也借鉴了之前这些歌的录制方式，然后采用了之前没人采用过的方法，就是用录流行歌的方式去录制这盒专辑，这也是这张唱片成功的一个原因。”

“在棚里录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有感觉了。”工作完成得很快，大概只用了两个月时间。而对于冯海宁来说，那两个月留下了一段快乐的记忆，“当时的工作人员也都是唱着红歌长大的，所以当歌星拿着谱子进棚录歌时，整个录音棚的工作人员都很兴奋，甚至一起哼唱起来。”

《红太阳》的风行不是因为旧，而是因为新。流行曲风、流行歌手演绎、现代的配器与经典的旋律结合，造成了惊人的流行现象，也让原本对红歌生疏的年轻人有了新的认识。在当时，崔健的《南泥湾》和《红太阳》一起唱遍中国，理查德·克莱德曼在中国的音乐会上用钢琴奏响了《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的旋律，“红太阳热”不再仅仅是单纯意义上的老歌，而变成了一种时尚潮流。

1992年夏天，受《红太阳》的启发，崔永元策划录制了电影老歌联唱的合辑《宁死不屈》，尽管销量无法与《红太阳》相提并论，但也仍成为那个怀旧的时代文化符号。从那以后很长时间，每年的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也几乎都会有这种红歌联唱。直到今天，这一代人进KTV最爱点唱的还是《红太阳》里的歌曲。冯海宁听说有人在婚礼上放起《红太阳》，还有不少出国定居的朋友给她打来电话，说每次听到《红太阳》，便会想念当年经历的风雨，以及一去不返的青春。

《红太阳》走红后，中唱上海公司成立了红太阳音乐工作室，继续推出了5辑《红太阳》系列，随后也签约了王炎等流行歌手。这也坚定了冯海宁做中国元素流行音乐的信心。“就我本人来讲，做中国本土的文化、音乐一直是我的梦想。”后来，冯海宁离开中唱自己成立了天韵文化公司，对她来说“红太阳“仍是难以磨灭的情结。“我旗下的歌手至今仍会偶尔翻唱红歌。”

最近推出红歌专辑的胡彦斌仍记得自己10岁左右时，第一次通过家里的录音机听到了《红太阳》。“那个专辑一直在录音机里放了很多遍，放到磁带都卷起来了。”这也是红歌在另一代人身上的基因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