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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 山路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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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_jx 发表于 2017-8-31 06:24:31 来自中国原创歌词网基地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山路弯弯

  (小小说)

  作者:杨贤博

  这个夏天,下乡扶贫已经是所有工作重点中的重点。

  我们单位响应号召,包抓一个叫作疙瘩岭的村子。我被抽调到村里,搞扶贫摸底调查。疙瘩岭村,距县城50多公里,全村111户,外迁34户,迁出沟外的32户,剩下45户在一条沟里的三条小沟散居,外出很不方便。单位规定,每礼拜二是扶贫日。开始由一把手局长带队,大家浩浩荡荡地进村做调查。后来,单位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局长换成了支部书记,再后来,选了办公室副主任领队驻扎村子。众所周知,扶贫是一项政治任务,扶贫工作的事不能马虎,领导临时抽调了6人驻村。我们进村的所有开销都是单位负担,领导特意交待下来,万事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准扰民。

  说实话,我一个小女子,跟相处了很多年的女同事一起驻村,倒觉得什么都很新鲜,挺好玩的。再说了,正好是仲夏,城里热的要命,山里却很凉快,同事们都羡慕我们是进山避暑去了。说心里话,农村空气真好,就是生活起居不太方便。农村与城市之间差异的确很大,城市的夜晚是喧闹的,时常让人有一种想逃离的感觉,山里夜晚,清静的让人有种回归大自然的舒爽。乡村老百姓的淳朴厚道,很是让人感动,人情味特别重,特别亲切。

  乡村是落后的,特别是这个绵延二十多公里边远偏僻的山沟沟。我去的那天上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让我很尴尬,例假突然来了。想着还有几天才会有月事,我没有准备卫生巾,包里的卫生纸也用完了,车子里,也没剩下多少手纸,但还是多亏那些不多的手纸帮了我大忙,我一阵子手忙脚乱,心焦气躁。这里连个商店都没有,前几次来村里,上厕所的时候,还见到过屋子后边的厕所里,房东特意放着一些旧报纸和学生用过的本子。蹲坑那阵子,我还为能享受到这份优越待遇欣慰。相对于沟里的人,我们是奢侈的。村干部说买东西得出了沟十几里,官路上才有卖的。官路是沟外的另一条路,连接着进城的国道。大家在饭桌上建议村子里应该有个商店,方便老百姓。支书嘿嘿一笑,开商店卖给谁呀,你看这村子有几个人,能挣钱的都出去了,呆在家的谁舍得随便花钱。那天,我很无奈,一直坐在车上不敢动弹,好在我早上出门时把裙子换成了七分长裤,不至于露怯。午饭后,我端个椅子坐在核桃树下,始终低头蜷缩着不敢看人。

  那次回来,我一直建议,别忙着给村里贫困户买猪娃、羊娃、鸡娃,先动员村上的能人开个商店,让老百姓买东西有处去,少跑些冤枉路。村支书就笑我,说以前的人都用包谷芯子擦屁股呢,还不是过来了呀!说的我哑口无言。后来,再进村子,我就提前准备很多生活用品,放进后备箱备用。

  住在乡村,夜晚是漫长的,总感觉天黑的太早,白天因为繁忙的工作而显得短暂。一礼拜的时间很快结束,也就是说,第一阶段的摸底工作结束,我们需要回单位做汇报。领导要在周一的大会上听我们扶贫工作进展汇报。返回单位的路上,我发现包里不见了家门钥匙,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是放在村干部安排的农家屋里枕头底下了。昨晚上床剪脚趾甲,顺手放的,走的匆忙,却忘掉了。

  必须要回去拿钥匙。

  大中午的,天空晴朗,太阳很红。洋芋刚出地墒,人们头顶着烈日在田间开始新一轮的耕种,农民还是很辛苦的,农作物来得并不那么容易。也许我们习惯了菜市上的讨价还价,但要走进田间地头感受一下老百姓的辛苦,你就会心生敬畏。

  车窗关的严实,空调很给力,音乐悠扬,我驾车赶路。

  过了一座桥,转过一个弯,老远看见路上走着一个人,应该是听见车声,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又继续前行。车子近了,才看清楚是一个女孩,背着一个鼓圆的包,看起来很沉重,手上提着个塑料袋子,袋子里也装满东西。我的车子靠近,路太窄,女孩停下来让路,本能地看了一眼我的车子。透过车窗,我看见女孩满脸汗水,被太阳晒得红扑扑像一个红苹果。我停了下来,打开车窗。

  “女子,你去哪儿?”

  “回家去。”

  “上车,我捎你一段路。”

  女子没有吭声,拉开车门,把包和袋子放在脚下,这才回过头看着我说:“谢谢阿姨。”

  “学生吧?在哪儿上学?一直从沟口走上来的?”

  女子从袋子里取出条毛巾,擦了擦满脸的汗水,羞怯的说,是学生,在县城边的学校上高中呢。她告诉我,本来乡里是有一所高中学校的,后来没有学生了,学校就被撤了,她只好去离家40公里外的学校上学。

  “你家在哪儿?”我问女子。

  女子急切地回答:“我家呀,大石头村的沟里边。远的很。阿姨,您去哪儿?”

  大石头村,我听说过,最沟脑的村子。这条路走完,上边分了个岔道,岔道处修建了一座桥,顺路走上去是大石头村,过了桥上去才是疙瘩岭村。距县城最边远、偏僻的村子。村子是两条沟,沟又分了数个小沟,沟上沟下都住着人家。

  “我正好去你们村子,顺便把你捎回去。”我没有说我去疙瘩岭,我决定送一下姑娘,毕竟大热的天,我不忍心把这个女孩丢在路上。

  “你为啥不在路口坐个三轮车或者摩的?”

  “那要钱呀,十几块呢。我回去的早也没有啥事。”

  “每次回来都这么走?”

  “嗯。”

  “你妈你爸在家还是去城里打工了?”

  “我爸一个人在家,他身体不好,在家种地。我妈都去世七年了。”

  我一惊,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姑娘这话。姑娘却很自然地给我谈起她来:“我妈生病死的,死的时候才37岁,那时候我才9岁。”

  “家里还有谁呀?你哥你弟?”

  “我有一个哥,今年19了。在北京上大学。”我再一次惊讶,山里的娃娃能考上大学真不容易。

  “我每礼拜都回来,看我爸。我爸特别心疼我,总想着让我考大学。”

  “你哥都上大学了,你爸你妈当年结婚早呀?”

  “我们家穷,我妈是我们沟脑上头的。对了,阿姨,往这条沟拐,上边的路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要么您就停这里,我下去往回走,路不好伤车。”

  路确实不好走,水泥路走完,已经走了几公里的土路,再拐进去,路基越来越不平整,仅一辙宽,坑坑洼洼的颠簸着。我坚定了信念要把姑娘送回家,想看看她居住的条件。

  “你们家没有享受国家低保或者扶贫政策?”

  “我爸这人老实憨厚,也不惹事。这些我们听说过,却没有见过。听别人说,村子里的支书主任,早早给儿子结了婚,然后早早分家,然后把父母也分开。单另立了户主,却在一块儿住着,这样每年都能多享受几份低保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的?”女子的话让我再次吃惊。

  “我每次回家,我院子的几个爷爷奶奶、婶婶都在议论,我就听。很气愤,却又拿他们没有办法。”

  我自语道:“农村这水真深!”

  “前年腊月,村里的主任到我家,要走了我家的一折通本本。过完年,村主任给我爸还的时候,本本上面有信用社电脑打印的存入2400元一行字。听我爸说,主任还折子的时候,只给了他50元钱,说是给的包谷种钱。当时我爸稀里糊涂地收了钱收了折子,也没有在意。后来翻折子觉得奇怪,就去问主任,让主任骂了一顿,说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问,问得多对你没有好处。后来我哥回来,我想着告诉我哥,我爸给我压靠了再压靠,让我不要说给我哥,让我好好上学,以后有出息就好了,咱家惹不起事。”

  “还有这事情?”我惊讶到了极点:“村干部这么黑,真是山高皇帝远。”

  “我姑住的离我家不远。去年年初漏雨,重新换了房帽子。听我姑说,她收拾房子的时候,村支书找过我姑父,说他家符合国家的“危房补贴”政策,听说给补助9600元,当时他们一家人高兴死了,连夜在村支书的指导下填了多份报表,后来又是照相,又是来了陌生的干部模样的人,听说是上级领导来现场调研,证明村上没有弄虚作假。年底,村支书给我姑父说,补贴款马上就下来了,9600元一分不少。我姑父激动得想着给人家支书主任每人买上两条烟两瓶酒好好感谢一下,喊着我姑让把那只正在院子里大摇大摆的公鸡逮住,杀了招呼村干部。支书很客气地说,都是自己人,本乡本土的,吃个啥呢,啥也不能吃,也不给你造麻烦。我们给你争取这些钱,给人家上级领导送了两千块,又请乡长书记和包村干部吃饭,花了三千多元。你明天拿3500块给来主任,我明天要去县上开会。你把钱拿来了,这笔危房补助款就打到你一折通上面了。我姑父就借钱给人家了,这笔钱9600元确实一分不少的打到我姑父的账上了。”

  我真是跟听梦一样,走神了,差一点把车子开到沟里。我为之叹息,现在的村干部名堂这么多。看来,要扶贫,先要从部分村干部着手,先把他们扶起来,把一些村干部扶端扶正了,扶贫的工作才能推进。

  车子转过一个山嘴,出现了几家农舍。女子高兴地指着面前不远处的房子说:“到了,你看第一家就是我家。噢,我爸在房上掺瓦呢。”我看见一个男人佝偻着腰身,在房屋的顶上蠕动。

  “阿姨,车子得往前开,前面有一个大场,能掉头。”姑娘在门口的路口并没有下车,路口端端地通往院子,路有一米宽,两边是木桩挡的篱笆。几只鸡悠然地寻食,一只狗叫着。

  一套弯曲的河依偎着弯曲的山间小路,顺着沟悄然地流淌。村庄里很安静,只有鸟儿在歌唱在细语,声音美妙极了。

  车子掉了头,返回到姑娘家路口,姑娘客气地让下来去她家坐坐,却又说:“阿姨别嫌弃,我爸一个人在家,家里脏乱的很呢。”

  女子下了车,仰着头,喜悦地喊着:“爸——!”她爸回过头,看着归来的女儿,并没有显得高兴,他很疑惑地看着女儿和女儿身边的车子。

  “爸,我在路上遇见了好心的阿姨,她把我捎回来了。”

  这下父亲高兴了,满脸堆笑地回应:“噢,噢,好好!你让人家来屋子坐坐。我马上下来了。”两只手在衣服上搓了又搓,翻过屋脊,不见了人影。又很快地从房子后边的巷道出来。面对一个穿着干净时髦的我,憨憨地嘿嘿了两声,有点不敢让我进家门的感觉。

  老式的三间土木瓦房,墙皮是黄土泥粉刷过的,年久已经脱落了不少,屋檐下搭建了两个蜂笼,以前我是不知道的,这次在圪塔岭村下乡驻村才知道这叫蜂笼,乡下人每年都在收野蜜蜂采集蜂蜜卖钱。正看着,还真有蜜蜂从面前飞过,吓得我打了个趔颠。姑娘很聪明,跑回屋子取出一个木板凳,在我面前放下,让我坐。嘴里还嘟嚷着:“爸呀,看你把屋里能弄成啥了?也不扫扫。”这话是说给她爸的,其实是说给我的。我去人家家里干啥?我说,就站站吧,一天到晚都坐着,站着舒服。他爸嘿嘿地笑了笑,就没了言语。还好,女儿怎么说,父亲都不放在心上。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姑娘长得很秀气,脸上褪去了红彤彤的颜色,白嫩而清秀,身材苗条。他父亲去了河边,蹲在河渠边的石头上洗手,站起来又拍了拍衣服上的脏污,又蹲下去,洗了又洗。我倒是羡慕这村子里的水,清澈见底,缓缓流淌。

  既然把姑娘送回了家,我就该走了,决不能让人家感觉欠了我一堆人情似的,她父亲一个人的房间,确实不大干净,乱七八糟的样儿,山沟里,经常又没有人来,再说了家里少个女人,能整洁吗?

  “英子,你把咱家的蜂糖给你这阿姨带一瓶,在柜子里呢。”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姑娘叫英子。

  英子应声,转身快步跑进屋子,一会儿就出现在我面前,一个罐头瓶,瓶子洗的很干净,装了满满一瓶子黄蜡蜡的蜂糖。我咋好意思拿人家一瓶蜂蜜,山里人,多不容易啊。我断然拒绝姑娘的好意。姑娘却硬是把车门打开,把蜂蜜放在了座位上。看着这父女俩的生活,我心里很不好受,山里人确实不容易。特别这位父亲,更是不容易,头发谢顶,脸黑着,粗糙着大手,穿着朴素,却能培养出大学生,还考上了北京的高校。

  我上了车,总觉得给应该给女子留点什么?就顺手把车上的那部备用手机抽了卡,喊姑娘到身边,把手机给了她。她受宠若惊,推让着坚决不要。她爸更是在一旁喊着:“不能随便要人家东西。”我只好下车,给他父亲说:“让孩子拿上吧,你看她在外边上学,给你打个电话也方便。”父亲说:“打啥呢,我们这沟里就没有信号。”我拉住英子的手,把手机放在她手心说:“拿上,我换了个手机,这个放着对我来说也没有用,但它是个八成新的,你不要嫌弃,有啥事就给阿姨打电话。”我坦诚地微笑感动了英子,她接过手机满脸的喜悦又满脸的羞涩。

  “你的好心我们领了,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这样不好。孩子更应该懂得这些。”我没有想到,英子父亲走过来,坚决反对孩子接受我的馈赠。

  “也就一个旧手机,又不值钱,你女子我很喜欢,就让她拿着吧。再说了,你还给了我蜂蜜呢。”我看见他那流着汗迹,满脸胡须的脸上还带着在房上干活时弄得脏兮兮的脸庞。

  “算了,还是你留给别人吧。他哥上次说年底回来了送给她一个手机,她应该喜欢的。蜂蜜是咱们自己家养的,不值钱,你能把娃送回来,你就是好人。”英子的父亲说话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声音里有一丝自信与希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英子的脸上滑过一丝尴尬,很不好意思地退了回去,其实我更加尴尬。原以为他父亲会感激我,却没有想到,他固执的背后,是一份让我敬畏的尊重。

  我返回了,女子一直站在门口篱笆园的路边,目送着我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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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jiangji 发表于 2017-9-3 20:19:2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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