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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 红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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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贝

中国原创音乐基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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祉星亭 发表于 2017-8-31 01:43:24 来自中国原创歌词网基地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姚美丽患上了一种病。四十好几的人,偏偏中了魔一样,减肥。
  瞧着她杨柳般弱不禁风的身影,人们恍若又看到了葬花的黛玉。
  早先,姚美丽是县京剧团的演员,也就十八九岁,扎着一双乌黑油亮齐腰长的麻花辫子。正是桃花红梨花白的时候,剧院上演京剧《黛玉葬花》。她扮演林黛玉,哀怨委婉的唱腔,加上绰约曼妙的身段表演,把感花伤己的林黛玉演绎得栩栩如生。台下的观众,一时倾动。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姚美丽一戏成名。
  后来,姚美丽把长辫子剪掉,烫了当时最时髦的爆炸头。还特意照了一张彩照,被国营照相馆放大当作招牌,挂在了门外。每次路过照相馆,都会有无数火辣辣的目光,聚焦到那张照片上。
  时隔二十年,姚美丽乔迁新居,一帮票友去她家庆贺,在客厅又看到了那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闲聊中,自然谈起当年。姚美丽似乎还留恋在戏台的风光中,感慨万千。老于一旁嘻嘻哈哈地说,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再好的戏也有谢幕之时。
  一提老于,好多人都耿耿于怀。这家伙一口龅牙,过去在剧团尽演些丑角。真搞不清楚姚美丽当时图啥,硬把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不过,姚美丽却一脸满足。说老于人虽丑可有本事。她除了唱戏啥也不会。后来,京剧团解散,幸亏老于下海早,开了一家电子商品店,她才衣食无忧。
  平时,老于在外跑货,大都是姚美丽看店。不过,她跟老于约法三章,看店归看店,不要阻止她唱戏。一年之中,只要不刮风下雨,她都要去广场的业余剧团唱戏。老于从没反对过。有时半途下雨,还会开车来接她。一帮人,都羡慕不已。
  店里闲着没事,姚美丽就翻看自己昔日的一些剧照,有时兴致来了,还亮亮嗓清唱一段。若是老于在身旁,还会给她司琴。
  日子就这样伴着花开花落,一阵小风似的刮没了。姚美丽悄然察觉到自己鬓角添白发了。接下来,她照着镜子,对一根根白发痛下杀手。
  有人戏谑,白头发拔一根长三根。她一听后果严重,赶紧住手。只是,头上的白头发依旧泛滥。她干脆去美发厅染成了黄头发。回到家,本想看一下效果,可只看了一眼,便注意到了眼角的鱼尾纹,注意上了开始下垂的眼袋,还有额头上越来越多的皱纹。
  她自然想到了书本上一些美容常识,把切薄的黄瓜片,细细地贴在脸皮上。老于回来就笑,金钱豹,你变成金钱豹了。气得她先是大骂,然后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可一笑,脸皮就不听话了,黄瓜片就噼里啪啦地全掉下来了。老于又指着她说,你看你,又成了摇钱树了。
  突然,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嘤嘤地哭了起来。老于有些不知所措,像一个惊叹号一样僵在那里。
  姚美丽不再去广场唱戏,频繁地出入美容屋。服务小姐向她推荐了一种韩式换肤霜,虽价格不菲,她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三个月后,她的皮肤开始变得光滑细嫩,她的脸上多少有了一丝笑容。
  随即,姚美丽又开始采购时装。当然,漫无目的买回许多款式,身上一穿,第二天又后悔了。她看准了一件红旗袍。在试衣镜前左照右照,爱不释手,只是穿在身上略微瘦些,也只是瘦那么一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发福了。
  于是,她又开始减肥,由原来的一小碗饭变成了小半碗。有时,只吃点黄瓜和水果。天天忙着吃减肥药、喝减肥茶。老于瞧着心痛,苦口相劝,你吃得这么少,人这么瘦下去,会得病的。
  她只听老于说自己瘦了,别的什么也听不进去。咬牙坚持半年,身材终于达标,也就是说有了现在少女的那种骨感。
  她兴高采烈地把那件红旗袍买回家。老于正坐在沙发上,瞪大一双狼眼,看电视上的选美大赛,一个个美女身着比基尼,在屏幕上扭来晃去。或许,老于过于专注,她穿上那件旗袍,在他身边走了好几个来回,都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她气得拿起遥控器,吧唧一下关死了电视。随即,感到自己的胃抽搐了一下。
  她开始吃胃药。不过,依旧注重打扮,不顾胃疼,继续节食。一帮昔日的师姐师妹见了,都羡慕她的身段,依旧跟当年的黛玉一样。她稍稍有些慰藉。
  直到一天,她吃什么吐什么,胃疼得虚汗淋漓,昏倒过去。老于慌忙带她到医院检查,她患了胃癌。这像个晴天霹雳,她的精神一下子垮了,身体再也没离开床。
  好多人都要去医院探望,可她一律让老于拒之门外。
  阳春三月,一个落花的早晨,姚美丽静静地走了。她穿着那件最喜爱的红旗袍,静卧在鲜花之中,脸色平静如水,嘴巴还抹了口红,连头发也没有一根散乱。这是老于特意跟整容师交代的。灵堂正中悬挂着她当年的那张彩照。音响里放着她当年最精彩的那段唱腔《葬花词》: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老于肃立一旁,哭成了泪人。
  一帮吊唁的人都惋叹,多漂亮的一个人,不到五十岁,咋说走就走了人。
  靈堂之外,落花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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