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排队

小小说:排队

开车回家那天正是冬至，刮着五六级的北风。记得离开的时候，小城只有三四条水泥路，路两边都是低矮的房屋。如今，小城扩大了三倍，主街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柏油路，路两旁是新栽的树，树后楼房林立。
五年前我离家创业，如今算是成功了。可成功意味着忙碌，我都没时间重返家乡。这次能回来，也是因为有笔业务要处理。
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到哪了?""刚过工商局。""哦，再往前就是新天地广场，那有个超市开业，买一百元送三十元购物券，你妈去了还没回来，你顺便把她带回来吧。"
真是，这几年家里也不差钱了，母亲还总不忘占这种小便宜。停好车，我拨通母亲的手机，问她在哪。"呀，你这么早就到了。我买了菜，在外面排队换券。"
广场上有一条蜿蜒的队伍，走过去，听到有人在喊我，是母亲。
母亲脚边放着一个无纺布袋子，里面塞得满满的。五年不见，母亲头上添了许多白发，精神倒还好。队伍往前挪了一点，我抢先提起袋子，才发现这一袋菜至少有十斤重。"回家吃顿饭而已，哪要这么多菜。""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瘦肉鸡蛋羹，还有醋溜白菜，拔丝苹果，鱼籽豆腐，大城市的厨子能做出我这个味吗?你看你看，是不是流口水了?"
我确实咽了咽口水，笑着说:"既然买齐了，那就回去吧。"母亲把眼一瞪，"怎么能走，都排到这儿了!刚好一百块钱的菜，能兑三十呢。""为三十块钱，冻感冒了不值得。""我知道你现在能耐了，可俗话说得好，手边有钱不捡，老来要饭没脸。"
终于能看到队伍的头了。一排桌子用红布蒙着，后面坐着工作人员，附近还有几个维持秩序的保安。前面过来一个人，哈着气说:"还要身份证，早知道不排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母亲已经跑远了，"我回去拿身份证，你帮我排队!"
就在我前面还剩三个人的时候，母亲回来了，鼻翼上泌着汗珠。"不许插队!"耳边传来一声吼，母亲跟着踉跄后倒。我赶紧扶住，转头瞪着那个保安，"你再动手试试!"
我猜我当时的目光一定非常可怕，因为那保安竟后退了半步。这时又有三个保安围过来，推我母亲的保安似乎有了底气，"你插队还有理了?"
我又想指着对方鼻子骂，母亲用力按下我的手臂，对保安说:"这是我儿子，帮我排队的，我回去拿身份证，前后的人都能证明，是不是的?"
排队的人都说是，几个保安放松了脸色，打算离开。我却大喝一声:"给我妈道歉，不然叫你们经理来!"
保安都站住了，面面相觑，推我母亲的那个保安欲言又止。母亲扯住我大声说:"算了，是个误会，弄清楚就行了。"接着又压低声音说:"人家找份工作也不容易，别为难人家。"我看了看母亲，没再吱声。
拿到红彤彤的代金券，母亲像中了大奖一样兴奋，上了车还在不停地说，"这儿的菜真新鲜，价格也不贵，离家又近。嗯，超市空调效果也好，以后没事就来逛逛。呵呵，今天运气好，排个队都能捡30块钱……"
母亲不知道，这家新开的超市，最大的股东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