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贩狗

贩狗



我是好兵帅克的粉丝。在他老人家被抓壮丁之前，他靠贩狗吃饭。他总是能弄来一些血统低劣的狗，稍作美容，低端狗就变成了高学历狗。于是，狗卖出了好价钱，帅克前辈搞到了泡妞的钱。事实上，翻遍小说，我并没有发现帅克前辈有这个和我一样的学术爱好。



阿帅是我的好朋友。我和阿帅合伙贩狗，之所以和他合伙干这桩买卖，因为他是白痴，我是半白痴。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白痴合伙干点啥事，那叫政治。半个白痴和白痴合伙，那叫商业。



我俩坐在公交车上去郊区的早市。这好像是10年前的事情了。奥运期间，公交车上都装了电视。很漂亮的液晶电视，比我家的好。电视里，我国的奥运健儿在驰骋——外国的不叫健儿，他们叫运动员。虽然很多外国的运动员比我国的健儿跑得快，但他们不配被称作健儿，就好比马比人跑得快，但我们不把马称作健儿。



阿帅这个白痴，他看电视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嘀嘀咕咕议论，我本想对他说：看电视本身就是个白痴行为。请问，有哪个没事就看电视的人不是傻逼？看电视时还要议论，就更是白痴了。这话我没对他说，因为我也在看。



阿帅问我：“万寿寺附近的老张，那个两人打架的项目为啥叫跆拳道？明明是用脚踢来踢去，根本没动手嘛，为啥名字里还带着拳字呢？”



我说：“那是表示敌对的意思。”



阿帅说：“既然敌对，那，比赛完，他俩为啥还要拥抱呢？”



我说：“你这个白痴，住嘴吧。他俩拥抱，是因为此刻没有人和他们拥抱。”



他识相地说：“好的，我住嘴。”



过了一会儿，电视在播放柔道比赛实况。我只听见阿帅尖叫了一声，我问他咋了。他说：“刚才那个比赛叫啥？两人躺在地上，互相抠住屁股沟子，拼命要把别人掀翻。这叫啥项目？”



我告诉他这叫柔道。



他说：“哦，怪不得呢，他们是比较柔，打架可不是这样的，我和刘不帅打架时，把他踹倒后就上脚踢，嘻嘻，踢得可爽了。”



跳水比赛的时候，他问我他们是不是要比赛扎猛子？既然要扎猛子，为啥还要站那么高往下跳？我国健儿得了银牌时电视解说员欢呼说“勇夺银牌”，他就问我金牌该是怎样去夺？难道是抢夺？扔标枪的时候，他惊呼：裁判员还站在前面呢，艺术体操的时候他评价女运动员的大腿……



他只喜欢一个项目：马术！他说：“这个威风。”然后，他补充说：“骑着马去贩狗更威风。”



我说：“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白痴，有马骑了，我们就贩马了，还贩什么狗？”



他崇拜地看着我说：“您真聪明，难怪那么多白痴要和我一起贩狗，我都不稀罕，看来您比我聪明。”



然后，他又嘟嘟囔囔地说：奥运期间，好几天没卖出一条狗，这样下去，我们吃啥呢？总不能老是克扣狗粮吧。




妈的，有这样的合伙人，我烦透了。最近我天天打劈拳，武功精进，一掌劈出，四周的小鬼吓得尖叫不已——我在粗狂中保持了敏感，所以我听见了他们的尖叫。



我看他越说越离谱，就一掌把他打晕了。



我说，这年头连人都吃不饱，狗就对付着吃吧，不吃屎就不错了，虽然吃屎是它们的文化传统。



他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布拉格的巴格拉姆，是一个暗探，他深入到狗窝里去抓狗。为什么要抓狗呢，因为狗先咬了他一口。为什么狗要咬他呢，因为他先踢了狗……然后，他被狗咬死了。



其实，我和阿帅拥有一只真正血统纯正的狗。是我的一个兄弟从日本带回来的。



这只血统高贵的狗叫叫杰克·罗素㹴。好像凡是被称作geng的都算是猛犬吧。这狗智商极高，如果我和它混在一起，完全有可能是它贩我。当然，它如果智商再高一点，就不会贩我了——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因其艰难而伟大，因为时代和美学孤僻的原因，我本人很难卖出去呢。



这㹴机灵的很，而且忠诚无比。我哥们和他老婆带它散步时，它冲着别人狂吼；它还知道谁是自己的第一主人——如果我哥们和他的洋媳妇拌嘴，它就冲着我哥们吼，完全不顾我哥们是八卦掌高手这个事实。我既钦佩它的智商，也钦佩它的勇气。



后来我哥们儿和洋媳妇离了婚，开始爱日本。高贵的狗就成了我和阿帅的财产。



这个JACK RUSSELL TERRIER很不好伺候，它神气的很。它一出门，附近的小母狗总在它身边跑来跑去，作殷勤状。但这个小罗素对她们一点也瞧不上，像老罗素瞧不起任何不懂数学的人。它连看都不看她们。



阿帅说：妈的，如果我是它就好了，如果我是它，女人就会喜欢我。我他妈何至于摸着自己的大腿，想着郁达夫的日本大腿，并呼唤祖国强大起来吧。



我告诉阿帅：人家血统高贵嘛。当然，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从哲学上看，血统再高贵，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我意思是，主席也是人，贵族也有七情六欲。




可是，国内好像很难找到血统纯正的杰克罗素雌性犬。它一发情，我感觉它像加缪一样地环顾四周。这可急坏了我和阿帅：如果将就它的人文主义，就会造成谬种流传的恶果。如果不让它爽一爽，显然又太残酷了……



如果让它找到它祖国的英国狗，我和阿帅得花3万块啊。有了3万块，我们还贩什么狗呢？



所以说，贩狗不易，配狗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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