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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 小说 | 小三儿的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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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jiang223 发表于 2017-8-22 07:25: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篇讲的是婚外情,是个绝对不会让人愉悦的故事,主角是传说中的第三者, 我写得时候还是夹带了个人不少审美方面的私货,就像藏在里面的钥匙,懂的人一看就懂,不懂的也无妨,看故事本身吧。

——胡不归







1、

过完34岁生日以后的蒲丹,频频想到那个网络段子:文艺女青年的出路大概有四种,鳏寡,出家,后妈,拉拉。




她还真考虑过这四种结局于她的可能性,出家显然是个笑话,后妈她不打算当,小孩子玩玩可以,真要照顾起来,她自觉没有那份从血缘里生出来的,持久的耐心与爱。拉拉呢,有天她跟朋友去了一个据说是拉拉出没的酒吧,里面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穿脐环的小孩们让她感到一阵不适应。其间玩游戏的时候也有一个看起来像T的短发女孩过来吻她,她忍着没把头掉开去,但胳膊上立刻起了一阵细密的栗。所以还是只有鳏寡,这许多年她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一个人的生活了,养了两只猫,每天下班回来也有两个暖暖的小身体在门口欢天喜地的迎接她,已婚的女友多跟她吐槽婚后的种种鸡零狗碎,总是斗天斗地其乐无穷,不喜欢竞争的她也并不是很期待。




但是冬天来了啊,南方的冬天来得迟,且不明朗,总要跟你耍性子似的玩上几回合,才肯踏踏实实地冷下来。所以早上还穿着短裤,晚上就在冷雨里发着抖拦的士的状况,让身上已被雨丝濡湿的蒲丹从心底升出带着一丝怨怼的渴望:但凡有个可以打电话来接的人也好,上车以后,还有一件带着体温的男士夹克扔过来给自己盖住光光的腿,然后车子稳稳地开向唯一的目的地,堵车也好,正好可以用来聊聊今天攒了一天的各种闲话。




没心情吃饭,此刻只想快点回家换衣服,然后把自己扔在床上。打车费超出了公司可以报销的范围,不管了,冬天来了还不允许对自己好一点吗?




为省钱蒲丹住的远,是城市边缘的旧居民楼,月租2000,上半年刚涨到2300,一个卧室和一个小厅,布置布置也还像样,可以在客厅慢慢地喝茶,花去蒲丹大约1/4的工资。下了车穿过路边湿淋淋的小叶榕,又走过一道黑沉狭窄的楼梯,自己放了两小盆花的房门在长廊的中间部分,每次经过这段楼梯是蒲丹单身生活最需要做心理建设的部分之一,她每次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瞻前顾后没有可疑的身影才低下头、捂紧包疾步穿过去,万一有不测,那她可能就变成城市里每天六点档新闻里的一则都市传奇了。




这种时候就有另一种声音在她心里耳语般地说:看吧,你还是需要一个男人的。你一个人,不行。




妈妈已经不怎么催了,但是在过生日的当天,晚上打电话拉完家常,还是冒出了一种探究的口吻:“那个……你们公司的同事,没有单身的?”

“妈!”蒲丹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聊这个话题。妈妈只轻叹了一声,这一天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蒲丹在一个电商公司,卖电子3C产品。这几年为了做新媒体,进来的新同事都很年轻,平时聊天网络用语不离口,像她这个年纪的又几乎全部已婚已育。这还不是主要问题,有天蒲丹看完一个视频,是国外某个女性公众人物对时事的一段讲话,逻辑分明铿锵有力,她觉得很不错。随手往群里一分享,有个男同事看完就怪笑起来:做这个女人的老公太惨了!




看看,这就是我的同事!蒲丹在回绝妈妈的打探时心里冒出的就是这么一个小片段,但是她也没法对妈妈解释,就像她没法解释清楚王思聪跟扎克伯格的区别,《我们结婚吧》跟《破产姐妹》的区别一样。她在这个公司呆了7年以上,从一开始跟着跑电子市场拿货、结算、做账,随便帮老板管人力,这些琐碎的事情她做的顺手,可是也没太大意思。蒲丹自己知道,她有着泾渭分明的两重生活,一边她是公司里被人叫“丹丹姐“的34岁大龄女人,坐在小办公室里,桌子边上摆一个加湿器和每天的便当碗;一边她在豆瓣上标记了几百部电影和上千本书,写一点影评和日记,梦想是做个室内设计师,关注她的人也有一百来个,彼此蛰伏在头像底下不说话。




终究,在下着冷雨的这个冬至夜晚,蒲丹一身潮湿地回到了家,脱了外套,给猫加了水,放了猫粮,又给自己煮了几个速冻饺子,缩在沙发上边吃饺子边看刚更新的《行尸走肉》的时候,有一种叫做孤独的情绪就在斗室里弥散不开了。




2、

34岁的蒲丹仍然有种“少女感”,胸平,腰细,适于偏文艺的打扮,所以她尽可以把锁骨露出来,胸口做做文章也不显得色情。这是她认识陈思阁以后他告诉她的,他还说,她的皮肤像一种瓷,而且是古物,真正的好东西,脸上是经过岁月打磨的光彩,不像小姑娘脸上都是“贼光”。蒲丹听到这里就用手打他:“变着法子说我老吗!”




她自己知道的是,现在化妆倒是可以保持妆面很久,但是也不怎么舍得往脸上扑满东西了,每天只用一点点阿玛尼滴管粉底,淡淡地抹一道暖橘色口红,再用手晕开。




过着两重生活的蒲丹喜欢看电影,善于下载,也常去电影院,把自己一个人丢进封闭的一个多小时黑色里,什么都能看进去,黑暗就像一个带着爱意的满满拥抱,温柔动人。




因为喜欢电影,她加了同城的影迷群,有时线下的新活动,感兴趣的就跟群里人约着去一下。后来蒲丹想:要是当初没去看那一场《钢的琴》,或者是,没有进影迷群,该多好啊……




然后就是俗套的那句反驳:世上哪有如果的事呢?




第一次看见陈思阁的时候她是没往眼里去的。这个人个子不算高,体格也摇摇晃晃,四十左右的男人,穿件针织开衫,背着个松松垮垮的斜挎包,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当时蒲丹暗想:跟他接吻的人怕是惨了。




结果最后吻的时候完全忘记了牙齿这回事,陈思阁不算挺拔的身材环抱着她也刚刚好。两个不算青春的人重新找回了接吻的乐趣,找到背人的地方就吻得昏天黑地。




《钢的琴》对蒲丹的胃口,她是北方人,对这种电影有着地缘上的亲近,画面一出来先自感动起来。何况影评都说很好,故事也很好,情感也很好,选的人也很好,蒲丹喜欢王千源那种北方男人满不在乎的深情,一无是处又惹人怜爱的样子。




但是出来就有几个人说没意思不好看。蒲丹心里不认同,也没表现出来,她早就习惯了。陈思阁倒是挺直了有点微驼的背,对说不好看的那几个人大声反驳:“你们就不适合看这种电影。”




气氛有一点尴尬,蒲丹悄悄地在群里找到陈思阁,发了一个好友请求,没一会儿通过了,她发了一句:“不用跟他们争了,无所谓的事,我还挺喜欢的。”




后来蒲丹跟陈思阁在负一楼的满记各吃了一点东西,陈思阁没怎么吃,一直在说,说他青年时期的回忆,还有喜欢这电影的哪些东西,说着他打开手机上的音乐软件,《张三的歌》悠扬地响起,又在满满的人声里融化……




这是李寿全的版本,比蔡琴那版稍微少一点欢快的感觉,多出来一些惆怅,被蒲丹形容为“老男人的忧伤”,陈思阁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是啊,我就是啊。”




蒲丹顺口就说了一句她后面想起来还是会后悔的话:“反正我也是老女人。”




这一说就显得她必须和他发生一点什么故事似的,而且她们30多岁的女人,不是应当在不很熟的人面前自称为“少女”的么,不跌份,也带点幽默感,可以把距离拉到适当的程度。今天对陈思阁这样说,有心的简直能听出自怜的成分来,可是她又何必在他面前这样呢?




陈思阁开始单独约她是在一周后,正好《变3》上映,满眼的金属冷色调和机械感,两个人各自戴上3D眼镜,散场以后互相有一种新的陌生感,但他们其实也还算是陌生人,只是共享了两场电影和一点对于人生的看法而已,蒲丹知道陈思阁有老婆,儿子6岁,开了个小公司,做室内装修,她因为有一些想做设计师的愿望,所以跟陈思阁又多聊了几句。后来她把自己闲来画的一些图拿给陈思阁看,陈思阁看着看着就开始沉吟不语起来,她以为是在酝酿客气的话,结果陈思阁隔天就买了一个手绘板快递到她公司,她收了快递正讶异,陈思阁的微信来了:“你应该做设计的。”




蒲丹上网搜了搜,这张手绘板要差不多2000块,以他们不到一个月的交情来说略贵重,而且……他还是个有家的人……




陈思阁后来这样对她解释:“我就想着一定要赶紧把你解救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解救什么?梦想?单身?哪一样他又具备解救的能力呢?




无论如何他们在一起了,34岁的蒲丹,38岁的陈思阁,他们认识在2011年,在一起的时间是冬至前后。







3、

19岁的时候蒲丹有了第一个男朋友,说起来他们还七弯八绕地沾着一点亲,男朋友骑着摩托车,驮着蒲丹在冬天密度很高的风里飞驰,一不小心连人带车撞到路边涂着石灰的白杨树上,蒲丹的脚被车座压住,沮丧地看着自己落了一头的灰。男孩子当时20岁,比蒲丹伤的轻一些,两人一起在他家里养伤的时候,很快就可以一跳一跳地摸到蒲丹这边来。蒲丹跟他的姐姐睡一张床,白天姐姐上班去了,留给两个人很多空闲的呆在一起的时间,男孩把手伸到蒲丹的衣服里,得到默许后又做了更多,当终于康复到可以偷偷睡在一起的时候,第二天男孩子就从胸中生出一股豪气:蒲丹从此是我的了!




蒲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她大专正要毕业,家里也在外面托人给她找工作,找人家,把男孩子带回家的时候父母什么都没说,也没进一步表示,可是随之一应动作都停下来了。两人先到北京去打工,第二年上,男孩子生了一场病,慢慢病得不见人色,再没好起来。




男孩子的姐姐到北京来照顾了他一阵子,冬天,三个人就挤在一张床上,黑暗中蒲丹似乎听得到半地下室里结冰的声音。男朋友就睡在她旁边,曾经轰轰往外散发热气的身躯冷下去,虚弱下去,最后的日子里,双眼还闪着灼灼的光:你要等我!




蒲丹说好,我等你。那个冬天过到一半男孩子被家里带回去了,半年以后,变成一个小小的骨灰罐子。




如果他没死又会怎样呢?蒲丹有时候也想。其实在北京打工的那两年里两人经常吵架,蒲丹在服装市场画仿版,男孩子远远地跑到宋庄,在一个小作坊画30块一副的那种风景画,两人见了面,话没说上两句就吵得满脸通红,蒲丹的打扮、男孩子的花费,都能成为吵架的理由,吵完以后蒲丹撇下他往前走,朔风把眼泪冻在衣领上,男孩子就再追上来,回到租住的地方,两个人带着气打架似的亲热。




这样的两个人怎样生活在一起?于是老天让他生了病……蒲丹每每被自己的一闪念吓得心慌不已。男孩子其实算是一个不错的人,热情,讲义气,也是太讲义气了,蒲丹攒了大半年准备买相机的钱被他二话不说就借给了朋友,气得蒲丹接近一个月没有跟他讲话。




相机后来还是买了,只是没买成蒲丹看了一遍又一遍的那一种,换了一种便宜很多的,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就拿着相机到处去拍,他们的旧照片蒲丹后来扫描过一些存在手机里,平时不轻易去碰,5年前回家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蒲丹到邻县去走亲戚,远远地经过葬他的墓地,回家之后翻手机,却发现有关他俩的照片自动排列到了前面。




蒲丹当即就泪如雨下,“你是想让我不要忘了你吗……”




那时候蒲丹正跟第三任男朋友分手没多久,男朋友从一家影视广告公司出来单干,大半年了没什么起色,每天回家怨天怨地,蒲丹当初看中他的才气,眼看着才气在深陷低谷的男人身上化作伤人的刀,把两个人都扎得遍体鳞伤,于是自己收拾东西离开了他。




再回想起第一任的少年情怀,那一种“我要为你负责到底”的豪情,只觉得分外伤感。




这些她都对陈思阁说了,她也觉得奇怪,按道理说女人应该把自己的前史对有情感关系的人三缄其口的,可是潜意识里似乎觉得,陈思阁既然是别人的人,自己也不会跟他有什么未来,互相做一对能够舔伤的搭子也好。陈思阁只是搂紧了她,用下巴摩挲她的头发。







4、

手绘板以后,陈思阁的礼物陆续到来,有时候是一条银手链,有时候是一本设计书,还发来一些有关室内设计的课程,催着她去上。蒲丹懒懒地拒了,这边老板给的待遇对她目前来说还可以,另一层也因为建立了7年多的信任,她下不来决心丢开这一边。当初她从北京过来深圳,因为听了一个朋友说的可以做培训,月薪过万,来了才发现朋友口中的“课程”接近传销性质。当时身上几近身无分文,想找设计方面的工作,专业又不过硬。现在的老板收了她进当时还只有两三个人的小公司,一点点地从开档口做批发到做电商,公司的业务在她手里已经顺滑自然,要重新开始,她没有那份勇气。




但是陈思阁干脆给她交了费,发过来一张单据截图,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疯了,真是疯了。”蒲丹想象不出那个摇摇晃晃的中年男人居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自己那点审美追求完全可以当作业余爱好,再说她知道设计师的生活——晨昏颠倒,加班加到脸发黄,不一定比她现在的日子来得清闲。




课终究还是去上了,第一节课完,蒲丹出来,见陈思阁笑嘻嘻地等在楼梯边,她无可奈何地瞪他一眼,说:“钱我会还你。”




陈思阁当时只笑着没说话。又过了一段时间,在蒲丹房间,陈思阁抱住她,在耳边吹着气说:“这不就还了么。”蒲丹反身欲打,双手被他重重捺住。




“我就知道我会睡了你的。”陈思阁摘了眼镜之后的脸陷在枕头里,无辜中带无赖,偏偏是蒲丹最没有抵抗力的王千源同款神情。她只是背过身去,34岁女人的脊背还算光洁,中间一道浅浅的凹陷,陈思阁从这道凹陷又摸到蒲丹的腰与髋,那里有更深的凹沟,“你穿旗袍一定好看。”陈思阁最后得出结论。




蒲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一些东西,陈思阁几乎不提他的老婆,提到时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老婆生下儿子之前就回了家,一心做全职主妇,孩子慢慢大了,闲暇时琢磨着弄一些事情,刚刚开垮了一个服装店,最近又开始卖一款减肥产品,家里满坑满谷都是。陈思阁因此总是避免回家,但也有别的原因,这别的原因是——她?




“你还有良心么。”陈思阁偶有抱怨的时候蒲丹总说。她也有一半是出于真心,毕竟她也是女人,她的两个闺蜜也常常跟她吐槽,女人如何如何扛起了家里的大事小情男人却视而不见,谁知道男人把过剩的心思花在了她这样的女人身上呢?




她相信她和陈思阁是值得鄙视的一对男女,如果不是她意志软弱接受了陈思阁的礼物,如果不是下雨时她同意陈思阁送到家门口,如果不是因为陈思阁对她示好时附加的欣赏成分,她不知道她有一天也会成为跟有妇之夫有这样关系的人。而陈思阁,他给自己找的任何理由都不足以有说服力,跟老婆没有共同语言,生活太无趣了,他对蒲丹产生了久违的感情……




所以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放平了身躯,让自己顺着这欲望漂流下来,带到什么不知道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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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xinjiang223 发表于 2017-8-22 09:32:56 | 显示全部楼层
  5、

  两个人秘密交往到5个月头上蒲丹第一次带陈思阁跟朋友吃饭,朋友各自携家带口,一行8人驱车几十公里到陈思阁推荐的一个山庄吃鱼。

  对蒲丹跟有妇之夫在一起的事情,朋友知道后态度都很暧昧,她们问了几句:“他会离婚跟你在一起吗?”“他老婆还不知道?”以及“你怎么想的?”,得到蒲丹否认或不确定的回答之后就没再继续打听,一个群里,当了妈的照旧聊孩子,聊老公,聊打折,聊做菜,有时候蒲丹心里实在有一些呼之欲出的感想和忍不下去的情绪,试探着说一两句,群里的气氛就变得很微妙,一种坚硬的沉默悄悄笼罩下来,像一块散发着塑料气味的有机玻璃隔开了她与她们的世界。

  她不知道朋友们有没有私下八卦过她的事情,有朋友还在试着给她介绍可能的对象,带她去参加同事聚会,故意让单身的男同事坐在她身边。一点烦躁不安同时在两具身体上氤氲出来,她知道对方对她没兴趣,她也同样。一个说“棒子电影有什么好看的”男人,再修500年都是不可能跟蒲丹这种女人同船同渡的吧。

  山庄里到处都是蚊子,蒲丹隔几分钟就要往腿上喷满花露水,一点沁凉支持着她保持淡然,她穿着一条束腰的红裙子,这对她是不很常见的颜色,饭桌上女人们仍是聊孩子——幸亏有孩子。男人们是第一次见面,遵循套路聊起了业内新闻,又顺着往下聊讨生活的艰辛,聊着聊着又相互交换了名片,“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天然地对他们更有用。然而陈思阁一手揽过蒲丹,一边称“我老婆”时蒲丹还是看见他们悄然地传递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眼神,女人们埋头关注咿咿呀呀的孩子,专心地替小东西们拔去鱼肉里面的细刺,都装作没听到。

  陈思阁的老婆那边一直没有动静,陈思阁说她不知道。蒲丹心里存疑,男人总是低估女人的直觉,她也上天涯追贴,深知狐疑起来的女人行动起来是很可怕的,凭一句话,一个信息,一个与平日里相异的动作就能知道男人的变心,顺藤摸瓜没有摸不准的,那个开服装店,卖减肥食品的女人能一点都没有觉察?至少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不固定,有时候没有理由地就在外面过夜,稍微有心查一查他的网购记录,哪有不败露的呢?

  但他说她不知道,蒲丹也只好相信她不知道,心里却预先演练了很多遍,如果哪一天,一个陌生的号码加她QQ或微信,上来就问:“你是蒲丹吗?”然后约她到哪里坐坐,她去还是不去,穿什么衣服去,怎么防止来人在包里藏了硬物上来就划她的脸。

  这边的房子又要涨租了,蒲丹掂量了一下上下班的路程,心里觉得不值,陈思阁说干脆换房子,我帮你租到某某村去。某某村离他家住的小区就两公里不到,蒲丹深深觉得这个男的实在是,再一次疯狂得超出了她的意料。

  蒲丹生活7年的东西刚刚装满陈思阁的后备箱,新租的房子在6楼,尽管天气晴好,藏在旁边小区楼房的暗影里仍然没有阳光可以直射进来。夏天尚好,蒲丹在这个城市住着,深知到了第二年春天,整个瓷砖墙都会哭,每天必须穿着潮湿的内衣出门,用身体把它捂干,然而……能不能住到第二年的春天呢?把几个箱子拖进来放好,蒲丹从卫生间小小的窗户里看出去,一眼就看到了那栋楼的阳台,她怎样都会记得的赭色外墙,椭圆形飘窗,陈思阁的家在18楼。

  6、

  搬过来两个月后蒲丹第一次在家附近的水果店里见到了陈思阁的老婆,女人不高,穿着一条宝蓝的拼色裙子,水晶凉鞋的鞋跟怕是有两寸长,染过暗红的头发长出了半个巴掌长的发根,还没去补染,用一支鲨鱼夹松松地夹在脑后。女人挑了一些枣和半个西瓜,穿过水果店窄走道上散落的几个人去结账,蒲丹手里拿着一个椰子,余光一直跟随着她,水果店小伙子的声音在耳边远远地传来:“这山竹是新到的,要不要来点?很下火的。”

  不知觉里,蒲丹竟是出了一头的汗,冷柜里有凉气一阵阵地飘出来,宝蓝色的女人已经走远了,那饱和度过浓的颜色两分钟后还在蒲丹眼里跳动。蒲丹带着椰子和半个西瓜出来,朝女人相反的方向走回家,半个西瓜就是蒲丹的晚饭。猫看到她回来都很雀跃,她平静地添水,放猫粮,收拾完抱着西瓜边听歌边吃的时候,陈思阁开门进来了。蒲丹闷闷地说,今天在楼下看见了他老婆。陈思阁一愣,又一笑:“什么心情?”

  “没什么心情,你想要我有什么心情?”蒲丹不由带了点气,这两公里的距离里有超市,有小吃店,有宠物医院,在蒲丹的地图里,这都算是另一个女人多年的领地,她就这样被动地入侵了,被拖进一场看不到结果的隐蔽战争里面。从本心来说她不想跟任何人站在交战双方,她手里也没有任何主义的大旗,可是就如《飘》里面阿希礼们所代表的南方奴隶主一样,守住自己一点必将失去的骄傲也好,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也好,她差不多是不得不披甲上阵了。

  陈思阁说小阳最近跟他吵架日渐频繁,小阳是他老婆的名字,蒲丹早就在他的手机里看过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这让蒲丹像一个暗处的不怀好意的窥视者,眼看着一个城堡守军疲怠,城里阴沉绝望,在城堡外面驻扎的浪人心里悲哀,被进入的欲望夜夜侵袭。

  搬家以后陈思阁跟她的约会日渐固定下来,中午的时间完全属于她,两人一起吃饭,小憩一会各自上班,晚上陈思阁到她这里呆到9点左右再回家,有事就临时取消,双方约定陈思阁在家的时候不发消息,除非有要事。这种“要事联系权”蒲丹只主动使用过一次,那天她临时腹痛如绞,下去买了点药,强撑着回家发现没带钥匙。

  陈思阁15分钟后赶到,帮她开了门,又扶她进门躺下,给她倒了水,看她把药吃下去,蒲丹问你用什么借口出来的,陈思阁说用什么借口,直接出来就是了。

  后来《浮城谜事》上映,蒲丹跟陈思阁下班了一起去看,散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两人沿着自动扶梯下来,陈思阁在蒲丹身后贴着她说:“今晚不回去了。”

  蒲丹没再问用什么借口,这个男人如今似乎连伪装都懒得伪装,她想起曾经跟第一任,男孩子说完“蒲丹是我的了”之后,又箍紧了她说:“你要是敢出轨,我就杀了那个男人,再杀了你,再自杀。”

  然而要是他们真的结婚了呢?他是不是也会变成不回家都不找借口的男人,她又是否会查他手机,找他逼问行踪?

  夜里蒲丹还是忍不住说:“你要是跟电影里那个男的一样找小四,我就杀了你……”

  “然后再自杀是吧,那我不亏了,有人陪着死。”没有灯,依然能看到陈思阁闪烁着坏笑的眼睛。

  他们渐渐地把日子过得有点寻常夫妻的意思,陈思阁爱买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蒲丹往往拽着不让他买。一天晚上也是吃完饭回来,遇上创意市集,一只上发条的破闹钟500多,陈思阁拿着爱不释手,蒲丹下劲把他拉走了:“这种东西你要我回老家给你找去,5块钱都不要。”

  陈思阁又把她拉回去:“我要买!”

  “你疯了啊,买它干什么?”

  “送你,我给你送zhong。”

  蒲丹手一软,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过一天没一天的日子,她早就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甚至每次走到什么地方有养老院都要细细地打量一下,幻想自己以后生活在里面的情景,自小她就得老头老太的喜欢,跟他们能拉着手说上半天,当自己老了,至少也是一个受欢迎的老太太吧。

  回去后陈思阁又默默地往她卡上打了两万块钱,说先帮他存着,以后遇事的时候可以用。遇什么事呢?他从此消失了,或者是蒲丹不慎有了?然而生命也是知道要谨慎靠岸的吧,有一次月经推迟了接近一周,蒲丹焦虑得吃不下睡不着,暗暗买了试纸来测,稳稳的一条杠,又吃了点药调理,第7天上终于看见熟悉的一抹红色,蒲丹长出一口气,几乎要双手合十。

  7、

  从陈思阁说跟小阳常吵架起,他出来找蒲丹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带着翰翰。翰翰快7岁了,顽皮归顽皮,脸上却有时有一闪而过的忧郁,见到蒲丹也算有礼貌,也给手给蒲丹牵,有天陈思阁有事,让蒲丹带着翰翰玩,蒲丹给他放《狮子王》,看着看着,小男孩饱满的脸上就有两颗泪珠掉下来,渐渐地越哭越凶,问他怎么了,他抽噎着说,小狮子没有了爸爸妈妈太可怜了。

  天气已经有了些许秋意,蒲丹坐在Costa的露天座位里,一边手忙脚乱地翻包找纸巾,一边自己的鼻子也开始隐隐发酸。从陈思阁话里蒲丹知道,翰翰的妈妈最近越来越有气似的,常常因为一些小事拽过翰翰就打,说来仿佛是这个女人变得不可理喻。蒲丹心里震动,也有些恻隐升起来,质量不佳的婚姻是怎样摧毁了一个女人的耐心和自信,让她的怨气日渐发酵,陈思阁在她面前固然也有一些让人生气的时候,两人也吵架,但可想而知在另一边,是如何的连“找架吵”都不可得的绝望。

  因为这一点点自我觉察,蒲丹几乎不跟陈思阁聊离婚的事,说白了她还是害怕。焉知她不会是下一个小阳?

  但假如陈思阁自己提起呢,她想好了,如果他真的有离了婚跟她一起过的念头,先想办法打消,打不消就再看情况决定,还有很大的可能性离不掉,万一真的离掉了呢,那就试试看……

  12月有朋友结婚,新娘子又特意把捧花扔给了她。蒲丹拿着那一束蓝色绣球花和兰花扎成的捧花,心里有些哭笑不得,算算她跟陈思阁在一起差不多是整一年了,这期间要说是完全没有其他可能发展的对象也不准确,年中的时候第二任前男友出差经过深圳,还约她出来吃过饭,说了几句“你还是一个人吗”之类的话,他已经结婚了,但是流露出要帮蒲丹介绍人的意思,蒲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这个见面就没有下文了。前男友身上流露出一种已婚人士的心不在焉,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再挑起他的兴趣,也什么事情都不再值得放在心上,他跟老婆正在备孕,形容夫妻生活有一种“配种”感,这两年要个孩子,再过两年换套房,多买一部车给老婆开,生活就在前面,有着平铺直叙的惊心。

  朋友家她现在去得越来越少了,当初几个要好的闺蜜都还是单身的时候,十个周末差不多有九个要厮混在一起,相亲都要一起去,见完人就挤在一张床上吐槽,一年两年,朋友先后结了婚,再去就是一家老小,老人见了总要殷勤地问:“准备结婚了吗?”“还是要结婚,女人要有家有孩子才行。”她想象不出要是老人们知道了她是个跟有妇之夫纠缠不清的女人,以后还会不会对她热情相待,朋友们帮她瞒着这一点,也因为如此,让她格外觉得自己正过着一种见不得光的生活。

  这一年回家时的心情与以往不同,蒲丹跟妈妈仍然围绕“吃什么”展开一天的主要话题,蒲丹为了不让妈妈有问她情感状况的机会,也为了驱散心里的不安,格外努力地吃了很多,吃到后来,曾被陈思阁屡屡称赞的腰上生出寸许的赘肉,一坐下来就在衣服底下挨挨挤挤地探头探脑,让她不得不冒着寒风下楼遛了一圈又一圈。

  妈妈的确是老了,前一年看着不大明显的白发如今连成一片,眼角的纹路也越发向下垂下去,每每吃完饭、收拾完家务,坐在一起看电视,蒲丹总感觉有无数的问句在她喉头喷薄欲出,她的回答也跟往常差不多,但自己总感觉会忍不住心头一软,把所有秘密对妈妈和盘托出。半个月,时间像廊下的冰凌一样简直凝固住了,好不容易掰着手指数到了火车票上的时间,蒲丹背着妈妈收拾好的几包食物,几乎是狼狈逃窜回了湿乎乎的南方。

  8、

  接到妈妈试图自杀的消息是在5月上,那天蒲丹跟陈思阁有点小口角,中午在楼下饭店,菜刚上一口没吃就走了。陈思阁回头去结账,下午又在Q上哄她,她正没好气地回他,就接到了弟弟的电话,电话里弟弟告诉她,妈妈在家吃了很多安眠药,现在人抢救过来了,在医院自己和爸爸守着。

  蒲丹脑子里似有一个响雷炸开,她知道妈妈许多年里一直不快乐,多次跟她说过,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姐弟俩,自己早就……早就走,或者是早就寻死,都在妈妈的可能性里面。从蒲丹记事起家里就是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而且听说妈妈年轻时是因为500块的彩礼钱被哥嫂强行嫁给了她的爸爸,这几十年的不服,不甘,蒲丹甚至不敢去稍做体会,她只明白妈妈那一辈的女人活得太沉重了。

  当即语无伦次起来,办公室里的小朋友们看见平时都淡淡的丹姐流着泪冲出门外接电话,一点点惊奇的骚动在空气里荡开,很快就散了,蒲丹几乎是对着弟弟吼:“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不快乐的妈妈一直有抑郁症,这次抢救过来之后医院说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去找了医生之后,确认妈妈是重度抑郁,这次舍得丢下需要照顾的一家人,如此决绝地准备撒手而去,所幸爸爸那天回来的早,不然就……

  后来蒲丹又找弟弟确认了更多细节,方才按住马上买票赶回家去的冲动,弟弟告诉她,病床边爸爸对妈妈说,“你去死啊,你下次再死我不会管你了。”妈妈哭的很厉害,但明显她寻死的念头是没有了,老两口现在的关系倒比平常要好很多,爸爸这时候在给妈妈削苹果吃呢。

  挂掉电话,蒲丹坐在消防门后哭出声来,她一直疑心妈妈已经猜到她的事情,从前妈妈偶尔也诈她,冷不丁地问:“他多大岁数了?”蒲丹总是能及时警醒,胸中无事地把妈妈怼回去,跟陈思阁在一起后,心里压力一大,有时候就不能全副精力应付妈妈,说着家常话,总能漏出一些逻辑无法自洽的地方,被盼女儿结婚盼了十几年的妈妈准确地一一收在心里,变成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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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xinjiang223 发表于 2017-8-22 09:33:12 | 显示全部楼层
 进门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蒲丹知道有一些目光落在她身上,像飞蛾翅膀振下的鳞粉,但也顾不上了,低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加湿器喷着细细的水气,蒲丹的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出去接近半个小时,陈思阁在对面发了个问号表情,见没回应就没再说话。一股气忽然从蒲丹心里升起来,很快激荡如鼓,她默默地关掉他的对话窗口,鼠标移到那个头像上,冷静地找到“加入黑名单”点下去,又删掉他的微信、电话,取消微博关注,想了想还有豆瓣,又上豆瓣主页把他拖黑,其实他在豆瓣基本没有活跃痕迹,蒲丹仔细地做着这一切,心里藏着一股悲哀,现代人的焚稿断情只能做到这样,其实她还在那里,要关注随时都能关注回来,何况她的生活轨迹已经对他一览无遗,可以想见必然会是徒劳一场,然而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能不让自己被快要炸开的对妈妈的愧疚感击倒。
 临下班时果然被陈思阁的电话轰炸,蒲丹调了静音,看着手机屏幕亮起来又暗下去,如此三五遍终于彻底沉寂,她怕陈思阁会在她回家路上堵她,下了地铁往相反的方向去,到市中心吃了点东西,又随便找了个电影看,对着银幕上的《中国合伙人》,坐在最后一排哭了个痛快。

  该重新找房子了,也该换工作了,上次陈思阁给她报的课程已经上完,回头好好做个简历,再找朋友推荐一下……过年回家的时候,爸爸一直上班到腊月最后一天,初三又出去找事去了,她知道爸爸还是怕她嫁不出去,要给她起码在家里多挣一套房子。自己拿着这一万出头的工资,在深圳连个卫生间都奢望不上……跟那个男人又平白折进去一年多,过了今年都35了……

  到蒲丹迤逦着回到家,钥匙刚刚插进匙孔,门就被一股力量带开,她自己也被拖进去,软软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你想干啥?”男人压低声音问。

  蒲丹把包挡在面前,眼泪又下来了,两只猫站在不远处,绿眼睛灼灼地看着主人,蒲丹知道,自己一下午的举动果然是白费了。

  “我找机会跟她提了算了。”也不知道抽了多少,陈思阁的头发里都带着烟气。

  蒲丹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一下,那又怎样?她听到自己心里说。

  9、

  拉黑的联系方式又一一加回来了,两个人仍如常见面,蒲丹开始积极留意新工作,拒绝了陈思阁去他公司的提议,退一步接受了他推荐的熟人公司,新公司业务不错,只是薪水不如从前,好在还有浮动部分,多做事就能多拿钱,蒲丹心里满意,回去逐步准备谈离职。

  老板对她有一番挽留,见蒲丹去意已笃,多划了一个月工资也就放了。正式办离职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部门里一个20多进30的小伙子在QQ上悄悄找到蒲丹,说自己一直很喜欢丹丹姐,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

  蒲丹在电脑后面默默地笑出了眼泪,她跟这个小伙子并没有什么交集,只知道他来公司半年多,不知道这“一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如果再来早一点,或许能耳闻些许关于蒲丹的流言,她知道公司有人说她是老板养的外室,也有人说她其实早就结婚了,还有孩子在老家,看她买小孩子衣服来着。她统统不予辩解,孩子是弟弟的孩子,外室之说更是无从谈起,不过围绕着单身女人的恶意从来就像这个城市的温度一样降不下去,她也早就习惯了。

  后来吃散伙饭的时候小伙子就大着胆子过来跟她坐在一起,问她要了电话号码,又加了微信,蒲丹都给了,倒不是相信真的有机会跟小伙子发展什么,只是一份来路清白的爱,让她也想在心里多留几天,就像她在路边摘下的漂亮叶子,总要等到完全枯萎才肯扔掉。

  陈思阁说了要跟家里摊牌之后一直没有下文,蒲丹也没有跟他聊起,翰翰都7岁了,7岁的孩子对一切都尽收眼底,又懂表达,小阳多半是已经知道了吧。蒲丹暗暗养蓄精神,新工作果然忙到不可开交,她有时候加班到下半夜才到家,出门上班时顶着大日头,总要下意识地左右看看,提防着明晃晃的阳光里面突然冲出来什么人。

  每天的时间都安排满,新公司的设计师都比自己年轻得多,遇到问题蒲丹不耻下问,他们也愿意跟这个说话温温柔柔的姐姐相处。但热闹中还是有焦虑慢慢的涨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加班加得生物钟紊乱,蒲丹如今要靠两杯红酒才能睡着,睡着了梦也很浅,时常在猛然的坠落和惊吓中惊醒,有天她梦见朋友往她面前倒了满满一筐五颜六色的带刺毛虫,吓得她拼命挣起来,猫在旁边不解地看着她,她把手埋在猫咪的软毛里面,心里一阵若有所失的怅然。

  她一直等待着的那一只靴子终于在3个月之后落下,看了那么多电影,蒲丹如今终于知道,人在惊怒之下是真的可以感到来自心脏的一阵抽痛的,阳光底下的暗影冲出来,从后面揪住她的头发往地上按。

  她的世界整个倒转过来,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视线里都是匆匆围过来的人们的脚。下意识里,她反手去抓身后的人,两具身体撕扯在一起。

  “这个女的不要脸,勾引别人老公!“一阵咻咻的女人的低吼从耳边忽远忽近地传过来,当初她偶遇小阳的水果店外人越聚越多,蒲丹听到快门的响声,跟人们嗡嗡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她的视线落在包里散落出来的一本《人间失格》上,心里有声音从决堤的洪流中飘出来:生而为人,对不起……

  女人先从地上爬起来走了,找到蒲丹的手机,用脚后跟踩得粉碎。蒲丹冷静地收拾包,人群又倏忽散开。刚才的照片会立刻出现在他们的朋友圈里面吧,蒲丹想。一边打开粉扑的盖子,用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然而回到家一拨通陈思阁的电话,蒲丹还是立刻哭出了声,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直哭,陈思阁还没说话,那边却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今天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我就跳下去!”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陈思阁陌生的声音传过来:“分了吧……”

  蒲丹倒在床上大哭,两只猫围过来,一声迭一声地在她耳边叫唤,拿爪子碰她的脸,声音渐渐焦急凄凉。要是它们也会开口说话的话,此刻会告诉她什么呢?“别哭,你还有我们!”抑或是“当初跟你说了吧,你不听!”蒲丹宁愿是后一种,她心里的痛平息下去,秘密地升起一种“终于等到结局”的快感,被人在满是果皮痰迹的路上突袭,35年中最不体面,最难堪的一幕在这个周末下午已经出现,“也许是要开始还债了吧。”蒲丹想,数月以来一直蓄积的焦虑竟释放得干干净净。

  10、

  她有保留地跟朋友说了这件事,朋友立刻要给陈思阁打电话骂他,被蒲丹制止了,但是心里也有一点感激。第二天周一,蒲丹照常去上班,被踩碎的手机仍然装进了包里。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她被羞辱变得有什么不同,昨天的事可能还会在围观的路人口中短暂地存在一个上午,然而,终究是不一样了。

  连着一个月里,蒲丹出门时都在门口找到一张纸,黑色马克笔写的字,有时候是“不要脸狐狸精”,有时候写着“住在这里的人是小三”,如今小阳也开始躲在暗处,跟蒲丹不同的是,蒲丹仅仅只是注视,小阳却磨刀霍霍,对准她展开了防卫战。蒲丹把纸同散落的各种外卖单一起收起来扔到垃圾桶,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淡定。

  社交网络方面的战争也开始打响,有天蒲丹集中接到多个朋友的消息,称收到了针对她的私信,内容很是惊悚。蒲丹淡淡地说,哦,那删了吧。有的朋友说自己回骂并举报了对方,蒲丹回过去一个笑脸。她逐渐无悲无喜,那个女人如果攒了太久的恨,也总有放完的一天,蒲丹只希望到那天他们彼此能穿过爱恨,看透因果,再生轮回。虽然她也清楚事情多半不会朝理想的方面发展,门口的大字报,朋友接到的私信,她单方面当作是自己偿还的一部分,睡前的红酒被抄经代替,一直抄到右手酸麻,倒在床上就可以很快入睡。

  陈思阁隔了两个多月终于又找她,她一直没搬,连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在等着这么一天。

  “对不起。”他站在门口堵住她。

  蒲丹低头要穿过他进门,被他拉住:“对不起!”他又说。

  在蒲丹曾经有一搭没一搭的幻想里面,再重逢她应该是哭着的还是笑着的,抑或是又哭又笑的,被按在地上的那一天她曾经想过要是陈思阁过来,她就把他留在这里的东西全部砸在他身上再把他推出门去,然后他再道歉,她再原谅,他解释,跟她说下一步的打算,却再也没想到他两个多月里一直音讯全无,尽管她知道,每个夜晚他就在离她两公里不到的地方,也许还有小阳在生气,翰翰在哭,他父母在劝,男人都会犯错,改了就好……

  “你让开!”蒲丹竭力忍住嘴角的抽搐。

  “她现在动不动就要死要活……”

  有其他房客走过,经过这对对峙着的男女,一闪而过的诧异眼神,“这下可把‘狐狸精’对上号了。“蒲丹竟然有点快慰,像高中生谈恋爱,固然害怕被抓包,可是也暗暗享受其他同学的羡慕目光呢。可是事故的男主角却不怎么对得起观众,他的背又恢复了软塌塌的样子,眼镜后面的目光又怯懦又浑浊,完全是一个平平无奇的40岁中年男人了。

  “后来怎么解决的?”约大半年后,听完了这个故事的我问。

  “东西扔进了垃圾桶,人呢,打电话给他老婆领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他老婆电话号码的?”

  “多的是办法。”蒲丹笑起来,她换了一种常用的口红颜色,头发也剪短了,是时兴的longBob,尽管快要接近第三轮的本命年,看起来却比前两年更添一点自信。我们刚一起看完据说是本年度的大制作《归来》,坐在楼下喝东西,“纵使相逢应不识,这样才会有完美的爱情嘛。”她说。我也笑起来,如今我们看电影多以吐槽为乐,蒲丹吐槽起来多有佳句,前两年我几乎都快要忘记她是多么的富于奇思妙想。

  陈思阁应该是迫于压力主动取关了她的大多数社交账号,说明小阳的侦查能力一点都不弱,当初蒲丹的知乎、微博、豆瓣全面沦陷,每个好友都接到了复仇者的私信,她也没有更换注销账号,只是减少了活跃痕迹。她还知道哪些是陈思阁注册的小号,他默默地关注着她,她也随他去,只是不会有任何响应。他过来找她之后半个月她就找到了新房子,新的公司蒲丹可以坐两站地铁到,没有地铁了走路也可以,她逐渐摸到借看材料的机会逃班的窍门,每天做完了电脑上的事情,花很多时间在外面走,两年多的时间,不少曾经的工地变成了整整齐齐的带空中花园的Mall,有些地方则变成了新的废墟,蒲丹走着,看着,津津有味,这个城市还是很美的啊,她心里想。

  十多年没出过远门的妈妈也来过一次,陪她住了两个月,如今她们母女关系很好,跟陈思阁的事她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妈妈,妈妈没说什么,却再也不打听她的事了。

  “你这样生活也不错,妈妈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妈妈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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