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拯救》

那年，萧强18岁，从达县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坎子镇中学教语文。同时，分配来的还有三位：教政治的马可，教物理的吴勇，教英语的王茉莉。
　　萧强是这拨刚分配下来的年轻老师中个最高的，除了鼻翼两边隐隐闪亮的粉刺－－青春痘，眼睛略微小点，咋看咋像一棒小伙子。同来报到的两个小伙子马可和吴勇，个头都不高，马可稍微胖点，叫吴勇开心。吴勇瘦，但是精神很足，有时主动帮学校食堂做事情。王茉莉呢，大大咧咧一大姑娘，高而胖，像铁塔。
　　学校叫坎子镇中学，它在镇西南的一处坡地上，一排平房是教室，后一排平房还是教室，再一排平房组合成“U”字，既是老师们宿舍，也可以当作围墙。操场很开阔，操场边有一小池塘，星期天，经常有3到5个退休的老师老吴、老金、老刘等来钓鱼。运气好时，钓上一小铁盆参子、鳑皮、小鲫鱼，老哥们就可以打平伙乐呵乐呵了，那时是他们神仙一样享受的日子。
　　萧强刚到坎子镇中学报到的时候，学校后勤处的老祁对他们四个新老师说，学校给他们分了菜地，地是好地，黑土，下小雨能看到拱出来的小蚯蚓，足见虞校长和武书记对他们年轻人的重视。八月初，萧强就到了单位，分给他的单间宿舍，外墙石灰掉了一大块，仿佛他沮丧的心情。之后马可报到了，再之后吴勇报到了，最后人高马大的王茉莉闪亮登场了。有了异性的掺合，再苦的日子也能品咂出甜味来。何况萧强本来就是一个文学青年，而且学生时代就在小报刊小杂志发表过散文、诗歌之类的小作品，他的心情如天气一样晴朗的时候居多。
　　上届毕业生5个升了中专6个升了重点高中，取得了坎子镇中学有史以来最理想的教学成果。从县城风光了一圈回来的虞校长和武书记差不多每天都请4个年轻的同行喝酒。菜尽管不算丰盛，但是当地的谷烧酒却味道纯正。当然，萧强他们也不白痴，买了一些小零食笼络小孩子，有次被武书记发现了，叫他们下不为例，但书记老婆分明在笑，萧强想到了父母在家上演的红黑脸把戏，他也笑了。

因为没开学，老师们都悠闲。除了读几本诗歌、散文之类的书，萧强喜欢四处走走。这年的暑假，天气特别闷热。在坎子镇中学附近的一个山头上，萧强居然听到了一阵阵声调激越的蝉鸣。尽管山下闷热异常，山上却是凉风习习，空气清新。厌倦了读书时城里整天杂七杂八的喧嚣声浪，在宁静的山头短暂地欣赏蝉儿那亢奋的歌唱，萧强能从浮躁中沉静下来，一些文人墨客描写蝉儿的美丽诗句化做各种优美意象在脑中如落花纷飞。
　　对于爱情，萧强曾经有许多美丽的设想。但是，在坎子镇中学，他见到的老同事以半边户居多。他想：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应该就像他现在看到的那片白云，说近它近，说远它远。这些天，经常有人为萧强介绍女朋友，要么是乡下一裁缝，要么就是那摆衣服摊子的……夜间，萧强把自己想象成女裁缝的丈夫，或者女摊主的老公，做爱，生儿育女，混日子，退休，无所事事，死亡。也许像一棵草，一个乡镇中学老师，就像池塘里的小鱼虾，能掀开多大的浪花呢？这样想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失落和悲哀。
　　夏家湾的二妞子父亲老夏头来了，干瘦干瘦的50来岁的农民，头发花白，还卷裤腿，请全校老师明天去他的茅屋吃个便饭，热闹热闹。虞校长接过老夏头敬上的永光烟，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说：“多谢您讲礼，到时候我带领大队人马去祝贺。”又扯了扯闲话，老夏头千恩万谢的，走远。
　　二妞子名叫夏桂花，是虞校长和武书记的得意门生，中考考了全县第5名。上世纪的八十年代，解决农业户口是农村人最高兴和值得炫耀的大事情，考中专比考重点高中更对他们具有诱惑力，所以夏桂花能考进一所卫生学校在村子里引起了轰动，村长表态说，酒席归老夏头负责，村子里负责送三场电影，让那些不成器的、贪玩的小东西好好学习夏桂花。
　　1981年的8月5日是个好日子，太阳出来了，天气并不燥热。在离学校300米远的供销社商店里，虞校长和武书记买了脸盆、水杯、开水瓶、皮箱子，总共68元7角。那时物价低，学校能花这样的经费主要是养猪的收入。学校厕所边是猪圈，养了12头肉猪，吃肉靠它卖钱也靠它。乡镇中学校长、书记都要带主课的，还得教好，不然丢了脸没办法做领导，做领导的还要多操心，很多老师不愿意当这个寡油少盐的麻烦官，叫管教育组的老魏－－魏麻子时不时担心，撂担子的事情总有。

　虞校长是数学老师，很有工作能力，课当然上得精彩。之所以一大学本科生在这个破旧的坎子镇中学混，原因有二：一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当过造反派，并且亲手打断过现任镇长兼书记刘不荏同志的三根肋骨；二是他与乡下婆娘的婚姻没离成，与他的老情人－－教物理的年轻时就丧偶的金霞老师经常偷偷地睡一起。老婆得知这一情报是10年以后，于是她搬到了学校，做了猪倌。
　　应该说，校长老婆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对校长老情人的甜言蜜语中暗含讥讽，不一年金老师调到了外县一所农村中学，彻底断绝了与虞校长的往来。既然情人没了，化悲痛为力量，虞校长和武书记等一班人一发力，业绩辉煌。这不是吗？夏家湾的锣鼓戏班都吹打起来，迎接走在田埂路上的一脸阳光的老师们，像迎亲一样。
　　按乡下的规矩，外婆家的亲戚应该坐头桌，舅爷上一席。出于对老师的由衷感激，虞校长和武书记作为贵宾被老夏头请到了头席，夏桂花的大舅舅－－当地赫赫有名的建筑商王老板给两位领导敬了阿诗玛，连声说：“老师们为我外甥女桂花操心了，我们永远感激你们……”农村人待客讲究实在，没蛮多花样，但是四冷盘8热盘的菜肴，盘盘见荤，鸡鸭鱼都有，很丰盛。菜是好菜，汤是黏汤。武书记心里暗骂：奶奶的，我过年都没吃得这样好！
　　村子里热闹，老师饭饱酒足后坐在夏桂花家的围院上喝茶聊天，吃好喝好的老师们兴致高涨，甚至武书记和教化学的何老师合唱起了黄梅戏《天仙配》选段……

　二十岁那年，萧强开始了自学，他学习的是汉语言专业，白天要上课，带2个班语文，还兼了初二（二）班的班主任，他觉得好磨人，读书只能见缝插针，至于写作基本放弃。这时的马可和吴勇都谈起了恋爱，萧强对王茉莉的追求并不拒绝，但也谈不上喜欢。他借口要复习，经常拒绝王茉莉的卿卿我我，这叫王茉莉内心十分不爽，她幽怨地想：这个“木头”，值不值得我爱？
　　坎子镇中学有食堂，但是规模小，有老师们轮流值勤。结婚的老师嫌弃这里不卫生，于是食堂成了年轻单身的供饭点。2年的时间，世界会发生许多大事情，对于萧强而言，他学会了种菜，也学会了坚强。教英语的王茉莉老师已和他分手，正和坎子镇政府办的秘书王雷打成火热，据说两人早睡到了一起，最近王老师请假筹备自己的婚事，很多课只能萧强自己来上。今天中午，萧强为7个老师准备了炒茄子、炒苦瓜和一个番茄汤。菜清爽柔滑，得到大家一致的好评。尤其新来的同事女小孙，用那充满激情的政治课语言说：“萧强结婚后绝对是好老公，你看他多能做事。”单身们起哄，马可说：“小孙，干脆你嫁她就幸福了。“嫁就嫁，只要老萧敢娶！”吴勇有些不满，拉了拉女小孙，因为他俩正在谈朋友。在大家的起哄声里，萧强点燃了一支烟，那是王茉莉上次给的，她知道萧强学会了抽烟，那晚下大雨，她和他缠绵到了一起。萧强记得这是他的第一次做爱：他看到王茉莉褪掉了衣物，乳房饱满，似白花花的诱惑，然后拉他扯他，他木偶一般被牵引着，他挣扎，他恐惧，射出了男人的童贞……他哭了，王茉莉抽他一耳光，她说：“我对不起你，我不愿在这个要死不活的单位做老师，所以我选择了小王，今后我们两清了。”萧强知道王茉莉早不是处女了，恨也白恨，如果当初自己……潇强来不及多想心事，因为再过20分钟，他必须进课堂上语文课。
　　一星期后，王雷、王茉莉结婚了，在坎子镇政府招待所举行了体面而隆重的婚礼，再之后王茉莉去了镇妇联，后来她的工作雷厉风行。据说，在家里，她同样是老大，老公王雷整天围着菜场、灶台转，王雷这头牛犁田不怕下笨力气，时间一长，明显清瘦；王茉莉这田倒收获了许多好处：脸蛋红润，身材袅娜，比当大姑娘时漂亮风骚了许多。
　　1984年3月14日，因为工作认真负责，萧强被评为坎子镇优秀教师，一同被表彰还有虞校长，他是坎子镇优秀教育工作者。这，着实让年轻的萧强有一种自豪感。望着蓝莹莹的天，他甚至有一种使命感，如火，在胸膛把激情点燃。
　　虞校长的条子不错，小分头三七开，大眼睛高鼻梁，一张保养得红润的娃娃脸，初一看是一标准的奶油小生，只是那有时不经意冒出来的白发让他露馅。自从金霞老师亲手扼杀了与他的这段情缘以后，他一直悲哀地想：亲爱的霞，我的心走跟你走了，留下的不过臭皮囊。毕竟正值四十如虎的年龄段，偶尔来了兴致的虞校长把老婆老错看成金霞，做爱做得风生水响，如狂风刮过树林，如骏马驰骋疆场，如雨水淋透土地……惊喜连连，他的猪倌老婆把他供起来，好吃好喝让虞校长显得更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坎子镇北边有一村子叫做坎子村，俗称夏家湾。村长夏天河四十岁那年老婆因患重病丢下他和儿子去了另外个极乐天地。因为怕儿子小刚受委屈，他一直不娶。夏天河50岁的时候，儿子小刚成家了，因为搞不定媳妇，儿子提出分家。夏天河支持儿子、媳妇的自立，一个人住一套两层的旧楼房，人自然有时想得没意思。这个没意思其实就是那个意思，王嫂的眼李嫂的臀张嫂的乳房赵嫂的嫩臂……夏天河被自己的荒唐想法惊了一跳，他想：都这大岁数了，有个老伴照顾下自己，也许生活更加滋润充实。
　　那年头当干部很风光，40冒头的理发师张玫因为不会生育而被建筑商王老板－－夏桂花的大舅舅一脚给蹬了，王老板的新夫人年轻时尚，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告诉人们：王老板做什么事情都很给力，而且卓有成效。过不了几个月，王老板可以当爸爸了，多美！
　　40冒头的张玫是那种长得有些媚的女人，五官端正，皮肤白嫩，但是并不美得特别出众。当夏天河看到张玫的时候，只觉得眼前闪亮起如梦似幻的镜头，他想：就是她，但愿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半年后，在床上折腾得气喘的夏天河被张玫一脚踢开，厌恶地数落他：“这个破身体，你娶老婆真没有必要。”从此，夏天河很少碰她，好在张玫会做一手好菜。民谚有云：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夏天河对这个泼辣的后妻既爱又怕，知道自己永远满足不了她强烈而贪得无厌的性欲望，就悲哀地想：我真的不中用了。当张玫在甜甜美发店风骚的闲言碎语传了他满满两耳朵时，他想：张玫那个狗别婆娘不就是一块还没啃干净的肉骨头吗？让别的狗去收拾吧……两行清泪顺眼窝落到鼻翼两侧，一点到了嘴边，无意舔了一舌头，苦涩苦涩的，他想起前妻章由，哭了，真的小声哭了。
　　1985年6月27日，坎子镇中学校长虞开才到夏家湾的各家各户宣传初中招生政策，路过甜甜美发店，看见了倚门而立的张玫，感觉她好像金霞老师。于是，他走了进去，请张玫给他理个发型。从此，虞开才把张玫当成了御用理发师长，一来二去，两人打得火热。再后来，虞开才经常把张玫压在身下，听张玫痛苦而满足的夸张呻吟，那一刻，虞开才感觉自己真的有闯劲，很男人。
　　1987年8月16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萧强拿到了汉语言文学的大本文凭，同时24岁的他和恋爱两年的坎子镇人民医院儿科护士21岁的夏桂花准备结婚了。萧强现在是学校的团支部书记、镇教育组团委书记。尽管婚前萧强和夏桂花真枪实弹做了十几次爱。由于措施得力，并没有怀孕等意外发生。十月一日，萧强和夏桂花的婚礼在坎子镇最豪华的一品红大酒店举行。坎子镇常务副镇长王雷、镇妇联主任王茉莉等莅临现场祝贺，坎子镇中学全体老师出席了盛大的酒宴。晚上10点，萧强和夏桂花回到了新房－－坎子镇人民医院分配给夏桂花的一室一厅。晚上11点后，闹房的客人、同事陆续离去，萧强望着充满期待的夏桂花，那不听话的小家伙顿时雄壮起来，在柔媚的音乐声中，两个全裸的肉体胶合在一起、撕扯在一起、缠绵在一起……末了，夏桂花望着筋疲力尽的萧强说：“我不想过问你的过去，但是，萧强你要记住，你的现在，你的未来，统统是我的。要是你胆敢背叛我，我就用刀子捅死你，信不信？”萧强说：“我的过去也是你的，好宝贝，我现在再证明一次给你看……”再次雄起的萧强牛一般壮实，夏桂花陶醉了。

　　1988年6月，第一次教师职称评定工作结束，虞校长、武书记、后勤主任老祁毫无疑义评上了中教一级，萧强、马可评上了中教二级，吴勇被评为中教三级，而人缘极好的女小孙－－孙漪意外地后来居上评了中教二级。此时，孙漪与吴勇这对昔日的恩爱情侣早分道扬镳，孙漪与坎子镇党委办主任刘军已经结婚半年。这天中午11时，冲动的吴勇与虞开才在校长办公室吵架，开始虞开才一直百般容忍，好言相劝。后来吴勇左一句“皮绊精”右一句“戳破鞋的”的恶毒语言终于激怒了虞开才。两人有文斗发展成为武斗，到底因为是年轻人的身手灵活，还是因为人高马大的虞开才被女人掏空了身体，外人不得而知。武斗的结果：虞开才被打掉2颗门牙，头被打破一血口。正当坎子镇教育组组长魏麻子－－魏平正研究如何处分吴勇时，吴勇早不辞而别。没办法，武书记只好请了一个早就退休的老师－－老李头来带课，老李头资格虽然老，但是讲课却比不上吴勇的生动活泼，被家长们反感，告状到了达县教育局。教育局责成学校迅速招回吴勇老师来上课，一切可以协商解决。可是，偏激的吴勇去意已决。他去了广东一乡镇中学，比起坎子镇中学办公条件简直天壤之别！反正也没老婆管束，混一天就是两半天。
　　1992年3月12日，深圳特区报又以头版半个版、第四版一整版的篇幅，推出了深圳特区报记者江式高现场拍摄的小平同志视察深圳的图片新闻。3月22日，星期天。南方日报登载一篇反映了小平同志南巡的千余字小通讯《小平同志在先科人中间》。3月26日，深圳特区报一版头条刊出通讯《东方风来满眼春》。同日下午，羊城晚报以少有的规格几乎全文摘发了这篇报道；3月28日的上海文汇报、中华工商时报和3月30日的光明日报、北京日报均全文转载《东方风来满眼春》一文。3月30日，新华社向全世界全文播发《东方风来满眼春》，并以少有的规格配发一条消息。第二天，人民日报等国内各主要报纸都在头版主要位置转载深圳特区报的这篇长篇通讯。3月31日，中央电视台在当晚《新闻联播》之后，用45分钟全文播发了这篇文章。与此同时，国外各大通讯社和其他主要媒体，有的播（刊）发了深圳特区报的长篇通讯《东方风来满眼春》，有的发了有关消息和评论。这些消息似春风一样吹遍了全国各地，也让坎子镇感受到了改革开放的新鲜气息.

　这年4月，坎子镇镇长兼党委书记刘不荏同志光荣退休，它的继任者是刚刚才满30岁的王雷.对于坎子镇中学而言，新校区的建设正在紧张的施工中，校长虞开才的情绪也如头顶的太阳那样处于亢奋状态.因为虞开才的提携，年轻性感的政治课教师孙漪顺利当上了教导处主任，并且没有去一线课堂"拼杀".萧强因为超龄退团了，现在一心一意做他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马可接替退休的老祁做了后勤主任.
　　马可私下对萧强说：女人是火，玩火者必然自焚.孙漪和虞开才不明不白的暧昧，老师们心知肚明，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视而不见.两年前，因为孙漪和虞开才的私情暴露，坎子镇党委办主任刘军和孙漪离婚。孙漪现在的老公是现役军人，姓李，长期不落家。照顾孙漪生理、生活需要等杂碎事务一直是虞开才亲自打理。好在孙漪的性知识丰富，一直没有让虞开才在她的田地上真的播种。现年52岁的张枚一直与虞开才藕断丝连。在孙漪的“大姨妈”莅临的日子，虞开才会想起张玫这块几乎撂荒的坡地。有点聊胜于无，张枚除了这性事不忠于夏天河外，对老公的照顾还算尽职尽责。
　　5月以来，夏天河一直精神不济。7日，在村委会上班的夏天河突然感觉两眼发黑，胃部闷胀，突然“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当夏天河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坎子镇人民医院的307号病房里，他的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腕处正输着血。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儿子小刚、儿媳王瑞那忧虑的样子，张玫在一旁掉泪。
　　3个月后，虽经医生全力救治，夏天河还是被胃癌夺走了生命。
　　张玫这些天情绪低落，尽管虞开才偷偷摸摸来过几次。让她惊诧的是自己老力不从心，而虞开才每次却意尤未尽，自己被挤压、被撕扯着，痛感远远大过快感。那次，张玫央求虞开才停止住抽、插等动作，虞开才说：“才刚开始了，像火车高速行驶，一停下非翻车不可，嘿嘿……”，张玫感觉自己有些闷，任凭虞开才孟浪了，远方的天空隐隐有雷声吗？张玫有些疑惑。
　　村子里的风言风语让狂傲的小刚脸上渐渐挂不住了。他大名叫做夏刚，是个除了怕媳妇天不怕地不怕的横主。他对虞开才挑明，如果他再不收敛，就只能武力解决了。
　　虞开才沮丧的样子，让萧强感到好笑：都快奔六十的老人了，几乎没在女人面前消停过。而且，昨天，老虞被混小子夏刚等一批横主揍得不轻。去医院看望虞开才校长的人很多，水果、鲜花、包装盒装的滋补品应有尽有。但大家照例不好意思问，都心知肚明嘛。虞校长的猪倌老婆金嫂子表情很复杂，谦恭地笑，有时似乎在走神，神情落寞。虞开才呢，头上缠满了绷带，心里还想着那恐怖的一幕：刚从张玫身上爬下来，没走出500米，就被人用黑麻袋蒙住了头，然后是铁锤般的声音淹没了自己，然后呢，什么也不记得了……
　　天落黑的时候，坎子镇教育组组长魏麻子－－魏平带夫人吴嫂子来了。魏麻子说：老虞呀，好好调养身体，今天的教训要吸取，以后嘛，该低调就低调。你是聪明人是不是，自己注意，其他我就不多说了。吴嫂子和金嫂子在走廊外交心，金嫂子进来的时候冲魏麻子笑，她说：魏组长，让你费心了，老虞……唉，他就是不争气。

1995年9月，坎子镇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老校长虞开才退休新校长孙漪上任；二是坎子镇中学新校区落成。9月1日，坎子镇镇长兼党委书记王雷同志带领班子一帮人参加了庆典仪式。王雷通过高音麦克风大声说：“坎子镇中学是一所有光荣传统和光辉业绩的学校，它为坎子镇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我希望它的未来更美好……”王雷的演讲澎湃激昂，尽管文字稿是萧强撰写的，但这个新提拔的政教主任还是被吓了一跳，自己的文章能达到如此完美的演讲效果吗？
　　在老婆夏桂花看来，萧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主，每月才不够千元的工资，还抽烟很凶。老婆瞧不起的眼神多起来了，萧强感觉自己逐渐矮了一挫。于是，萧强成了一个勤快的男人，做饭、洗碗、拖地等，他全部包干。萧强闲下来的时候就怀恋乡下的老妈妈，妈妈如果在身边，自己就轻松愉快许多。老娘毕竟知道怎么疼自己，老婆呢？她贪玩，她把自己当爷们就不在意自己。操，男人有委屈同样想哭，只是不好意思而已。萧强有时感慨：贫贱夫妻百事哀。
　　夏桂花和萧强的儿子萧胜利开始二年级了。小家伙很聪明，学习很自觉，成绩很棒。所以无论在浮躁的菜市场里，还是在烟熏火燎的小厨房里，萧强始终是个快活的人，他习惯了柴米油盐，文学梦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萧强教书很卖力，教学成绩一直不错。拿他老婆夏桂花的私房话来说：除了做爱，只有教书让萧强来劲。
　　退休以后的虞开才校长很落寞。尽管退休前，虞开才是大家公认的一个数学教学权威。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老伴金嫂子信佛信出了邪，对性爱这一块他最喜爱播种耕耘的菜地拒绝他进入。闹，只能叫外人笑话；不闹呢，自己憋屈。因为家庭琐事，老两口总尿不到一个壶里。虞开才提出了离婚。一向迁让他的金嫂子这会硬气起来，离就离，看见你这老骚货就恶心！
　　2000年的到来，让许多人欢欣鼓舞。但是，虞开才五味杂陈。婚，到底还是离了。但是，家比原来更冷清。儿女都为母亲说话，看父亲的眼神充满不屑。张玫呢，还是老了，皮肤也松弛……在张枚的坚持下，他们很低调处理好了自己的婚事。张玫的梅开三度虞开才的梅开二度，让坎子镇中学多了许多笑料谈资。虞开才结婚前还找过现任校长孙漪两回：第一回在红房子酒楼开的房，看虞开才大口大口喘气的可怜样，孙漪又好气又好笑，抓住他腿根处软塌塌的那团使劲捏了一把，疼得虞开才“啊”的一声，孙漪挖苦他说：“条子还是那条子，内瓤烂了，么这样不经碰？”；第二回呢，虞开才面对如狼似虎的孙漪，更感到了如坠深海，力不从心。这时，虞开才悲哀地想：自己真的老了，应该退隐江湖了。

　现在的张玫已经早不做理发生意了，只是每天夜里被干劲十足的虞开才在床上“修理”着。让张玫不明白的是老虞这个老东西哪来那样大的干劲。问虞开才，他懒得说，只是动作更雄劲了，真的是爷们！
　　孙漪做了坎子镇中学校长后，没忘记提拔自己昔日暗恋过的同事萧强。经过孙漪的大力推荐和老师的投票，萧强成了校长助理，具体负责学校材料的撰写、迎来接去的招待。办公室那点事，其实简单。不简单的是，现在的萧强比年轻时更成熟更有男人味。面对孙漪校长私下火辣辣的目光，萧强不是没动过心思，但是，一想起老婆夏桂花如狼如虎的撒泼样他就不寒而栗，更多的时候萧强只能故意装糊涂。
　　最近，马可的政治课拉下了一些。萧强准备与他谈谈，遇到马可这样的资深老师，萧强感到自己是一条想咬刺猬的狗。马可迷上麻将已经有5个年头了。马可在萧强结婚的第二年国庆节结的婚，老婆是坎子镇粮店的营业员李娟。可是，结婚三个年头，李娟的肚子不见隆起。开始，马可并不在意，但乡下的父母却埋怨起来。母亲说：“老马家就你这棵独菜了，再么样不能断了香火不是？可啊，你和媳妇再使把力气……”
　　事实上，马可一直像条拓荒牛，他也不知道如此费心的劳作，为什么年年歉收？李娟说自己没问题，建议马可去医院做检查。开始，马可不同意；后来，马可也不同意……李娟恨恨地骂：老娘我没问题的，就是你这个乌龟儿不争气！后来，因为马可迷恋赌博，输红了眼，把李娟结婚时的“三金”（项链、手链、戒指）都赔了。李娟伤透了心，一个月后，她和马可真的离了。一年后，李娟与坎子镇的一司机外号“柳大嘴”的再婚，后来生了对龙风胎。马可才重视了前妻的话，到医院检查，结果一出来让马可脸都灰了！
　　在坎子镇中学，像萧强、马可这批年富力强的“老革命”无疑都是单位的重要级别元老，无疑都貌似德高望重。马可离婚后热衷赌博，字牌、麻将，样样来。他自己主动辞了后勤主任的职，无精打采教他的政治课。马可讲课很有自己的一套教学方法，因此这个资深教师决不是靠“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履历来维持那可怜的如肥皂泡一般的虚荣，他的教学经验一直让年轻老师欣赏推崇。只是“赌”在江湖，身不由己，烂仔追债，马可经常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因此成了坎子镇中学的所有学生热议的话题和关注的笑点。
　　2004年，坎子镇中学教师职称评定工作顺利结束。萧强、孙漪等成了首批中学高级教师，马可落选。一年后，马可选择了停薪留职，去做电脑生意，开始发了笔小财。后来，他人模狗样地挽着一个妖艳的年轻女郎在坎子镇大街上招摇过……再后来，他因为做电脑生意得罪一批“烂仔”，被人砍成重伤，在坎子镇人民医院医治无效，死了。
　　马可死后，他的老家给马可举行葬礼，马可单位－－坎子镇中学一批他生前的同事都前去吊唁。孙漪校长伤感地拉着马可农民父亲的手，说：“老人家，节哀顺变吧，马可生前是我要好的朋友，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唉……”孙漪的一番话，说得马可的农民父亲直掉泪。

王茉莉现在怀恋教书的日子，累是累点，可是日子过起来充实。官场看起来风光，但是脚下总踩不踏实。怎么说呢？人在滩涂，无力自拔。特别对于自己，与老公各自琢磨那许多突发的自己所管辖的一亩三分地上的大小事务，得想各种手段去设法做得完美，最起码听起来看起来像是很完美的。夫妻那点公共功课，很多时候就在一方或者两方的焦虑中忘记做了。
　　如果人生有两次选择，王茉莉肯定会选择教书，应该说教书最能体现她的才华。机关通常被人叫做官场，看起来似乎风光，说起来似乎风光……那其实不过表象，很多时候，王茉莉觉得自己被淹没了：淹没在会海里，淹没在俗务里，淹没在惶恐了。官场的糜烂，有时她见到了，却装做没见到。她现在需要做好的事情是抓住丈夫王雷的心，至于升迁、名利等，王茉莉想的很少。就像一只鸟，窝都被人操掉了，还能有几多快乐呢？
　　王茉莉的女儿王沁这年20岁，王沁从小读书一直都不怎么样，尽管她很刻苦、用功。对此，王茉莉内心很惆怅。对于女儿，在生活上的物质要求，她一直尽量争取做到百依百顺，对于王沁的辅导，王茉莉一直不掉以轻心抓得很紧，但女儿读书的确缺乏天赋，唉！有时，王茉莉在女同事小李面前私下大吐苦水：“我现在又是爹又是妈，王雷那个该杀千刀的……”王雷呢，他基本把家当旅社，很少过问王沁的学业。
　　王沁就读的大学在省城江南市，是一所教育学院，她就读的是分校，属于花高学费就读的主。大学的生活懒散而舒适，属于自己支配的时间特别多。于是，很多女孩子开始恋爱了。王沁自然也就跟风恋爱了，天高皇帝远，王沁现在没人管束，自然贪玩。她的主要精力是谈那以后多半不结果的恋爱，男朋友一学期换了二个。王沁不属于那种聪明的孩子，每学期总会挂“红灯”，补考成为家常便饭。
　　王茉莉疯了，本来王茉莉可以不疯的，但是王茉莉终究疯了！王茉莉是因为他老公王雷，王雷出事前是达市（达县2000年升级为市）常务副市长，还主抓工业。对于王雷的频频出轨，王茉莉采取隐忍的态度，哪个猫儿不沾腥呢？有时，王茉莉想起与萧强那缠绵激情的一次，唉，如果当初选择萧强也不至于落现在这个结局……
　　王雷的双规不是全因为女人，但是的确是因为女人间接惹祸！达市引进一科技项目，打算在夏家湾征地。当地农民情绪很冲，投资商王老板与王雷是莫逆之交，常务副市长王雷雷厉风行，很快帮他摆平。现在早成阔佬的王老板王楚投桃报李给王雷送来10万元辛苦费……从那次开始，生活得越来越滋润的王雷思想和行动一起与时俱进，他偷偷把新分来的秘书小纪肚子搞大，又不希望娶小纪，只得用钱填补这一窟窿。后来，小纪离开了市政府。小纪流产两次以后，对金钱的胃口变得很大。为了发展小纪后来创办的新世纪房地产公司，王雷共赞助了500多万，被老对头达市党委副书记吴明的手下小张暗中举报，省、市两级调查组联合行动，两年的调查证据确凿，先对王雷进行双规。这年8月，王雷以贪污、受贿巨款等罪名被判了无期徒刑。于是，王雷和王茉莉的独生女儿王沁被迫中断了在美国刚开始的学业，王茉莉就这样发疯了。
　　2005年9月，孙漪升任达市坎子区教育局局长兼党委书记，萧强顺理成章接任了坎子区第一中学校长。坎子区第一中学在区政府的支持下，盖起了气派的教学大楼。当校长后的萧强就不要再教语文了，无聊中，萧强迷恋上了两样：qq和钓鱼。这些时，萧墙与一个叫做寂寞谁来陪的美眉聊得热火朝天。

对于电脑，萧强开始并不精通。他用的是“五笔”打字。慢慢的，在语音聊天室里晃荡……再后来，他逐渐会了QQ，通过QQ，萧强结交了几个美眉QQ友，寂寞时，萧强就坐在电脑桌前上网，与美眉QQ友们聊得火热。
　　这天，那个叫做寂寞谁来陪的美眉QQ头像不停闪烁，萧强于是用“衰歌”的网名与她聊起天来。
　　寂寞谁来陪：你好，衰歌，你寂寞吗？
　　衰歌：好，寂寞谁来陪，你也好。寂寞谁都有的，不过，与你聊天，我不寂寞……
　　寂寞谁来陪：不过，我很寂寞，漫漫长夜，寂寞难捱，如果有个帅哥相陪。就不一样了。
　　衰歌：我不是帅哥哟，可是乐于陪你，可以视屏吗？
　　寂寞谁来陪：可以。
　　

……
　　QQ的次数多了，衰歌与寂寞谁来陪就相约在达城的人民公园见面。那天是星期六，天气凉爽。西服革履的萧强见到了婀娜多姿的寂寞谁来陪。寂寞谁来陪真名叫张艳，她今天一身黑色的套装，衣着时尚。张艳是一个发廊妹，在达城漂泊了五年多了。在萧强看来，张艳比视屏里的模样更漂亮，她大约1.65米的身高，皮肤虽然有些黑，但五官端正，眼睛里有种勾魂的魅力。张艳说，交个朋友吧！
　　因为参加进修业务，夏桂花需要到省城学习两年。这期间，萧强与张艳偷偷同居了。尽管萧强发现张艳并不是处女，但萧强并不在乎，他想：这年头有讲究贞洁的女孩毕竟不多，张艳对他很痴情，还有她还很漂亮，这就足够了，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能叫自己占全呢？一个月后，萧强把辛辛苦苦积攒的10000多元零花钱全部交给了张艳保管，以示自己的忠诚。
　　一天下班后，萧强回到出租屋里却没有见到与他偷偷同居的张艳。找到发廊去，老板说张艳昨天已经辞职，听说她是回家治病，打了张艳家的手机，只是一片盲音。
　　萧强的婚外情就这样结束了，他整天没精打采……又过了段时间，萧强的下身疼得厉害，火辣辣的，如刀子割。去医院检查，医生发现萧强已经感染上性病了，建议他住院接受全面治疗。
　　这段日子，萧强迷恋上了钓鱼。因为与张艳的事情后来暴露，夏桂花与他闹起过离婚。在去岳母家多次，夏桂花的父母严厉地批评了这风骚的校长女婿，本着“宁拆一座庙，不拆一个家”的原则，做通了女儿的思想工作。可是，这以后，夏桂花很少给萧强好脸色看。现在的萧强最害怕的就是夏桂花那苦大仇深的脸，因此每晚故意拖到夜深才回家。事实上，他们基本分居了，偶尔有点兴致，也经不住夏桂花夹枪带棒的嘲讽，那一刻，萧强真的懂得了什么叫低人一等，什么叫任人宰割……刚退休不久的老黄、老赵、老李约萧校长出去散心，他们是一批钓鱼迷，一来二去，萧强也就爱上了钓鱼。
　　现在除了财权和人事权，萧强几乎把所有的其他权力都移交给了副校长霍起。霍起学的是中文专业，这是做事踏实、很有心计的年轻人，刚满30岁。萧强自从喜欢钓鱼后，买了全套的装备。他们一般骑摩托走，早出晚归。萧强因为经常研究钓鱼的技巧，跟着书学，向高手咨询，他提高的很快。现在，他每次几乎都比同伙钓的数量多，老婆夏桂花的脸色明显在和缓，甚至两次主动和她睡在一起……毕竟老夫老妻了，萧强似乎重新找回了幸福。
　　汪萍的到来，彻底毁坏了萧强来之不易的幸福。汪萍是萧强过去教的学生，现在又成了萧强的同事。汪萍是1989年分配坎子镇中学教语文的，17年的教学磨练，让汪萍这个才35岁的少妇成熟得如一个饱满鲜嫩的水蜜桃，叫男人看后心旌摇曳。
　　汪萍一直暗恋着萧强，尽管她与他要小八岁，她喜欢他说话的风趣幽默，她喜欢他走路时气宇轩昂的姿势，她喜欢他改作业时专注的神态……反正，初中时代，她总想自己快快长大，长大后就可以嫁给心爱的他。她曾把这种感觉悄悄告诉自己的母亲，母亲是个很开明已经从那青涩岁月走过来的中年妇人，母亲知道每个少女心中都藏有一个浪漫的怀春梦。母亲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以后再说吧！
　　后来，萧强恋爱了，女友是护士夏桂花，在坎子镇人民医院上班。萧强曾经也隐秘地在梦境中亲吻着这个身材高挑而丰满的她，甚至举行了盛大隆重的婚礼，甚至剥光了自己和她身上所有的衣服，两人缠绵而疯狂地做爱……醒来，他感觉自己好卑鄙，望着床单上湿糊糊的一片，他很自责，还是赶快和女友夏桂花结婚吧。
　　汪萍在萧强结婚的时候整整伤心了一夜，心中憧憬的高楼大厦哗啦啦一下子坍塌了。她恨萧强，为什么他不等等她，她只要长大立马就可以嫁给他的。但，第二天，她还是去了萧强的新房，送了一簇红玫瑰，新娘子为汪萍和她的伙伴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汪萍破例喝了很多红酒，说了一些叫人感到莫名其妙的醉话……
　　萧强是汪萍的初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汪萍是语文课代表。本来她成绩很不错，按理她可以考上一类大学，由于暗恋着他，成绩直线下滑……最终，她读了一个二本，四年后，她成了一名初中语文老师，她的老公是个很有钱的个体户，她为老公生了个白胖胖的儿子，她慢慢忘记了曾那么心爱的他。
　　

　后来，萧强担任了达市坎子区中学校长。再后来，她也进了这所中学，成了一名语文老师。他与她的办公室就在楼上楼下，中午都在食堂进餐。因为，他和她曾经是师生，自然有说不完的知心话。
　　有一段时间，很多头头有了情人；又有一段时间，很多头头为了情人，与原配的黄脸婆离了婚。她曾悄悄问他：老师，你为什么不找个家外之家。他玩笑说：心里总装着个梦中情人，所以就不花心啦！
　　汪萍的老公也有了情人，她与老公打，她与老公闹……老公留给汪萍房子和一笔足够养活她与儿子的存款。然后，老公与“狐狸精”一起跑啦！一段时间，汪萍的精神恍惚，她工作老是出差错，年级主任很反感她。在这个艰难的时候，萧强利用自己的权力，把汪萍调到自己的办公室做自己的校办主任。
　　因为汪萍，萧强老婆经常与他吵。因为老婆夏桂花常跑到学校与他吵，萧强失去了再次升迁的最佳年龄段。萧强经常醉酒，这时的汪萍倒走出了思想低谷，常常劝解他：家就那么回事，最好不要拆散了。
　　一次出差，他与她还有司机一起上路。因为他和她都会开车，司机中途借故走了，只剩下他和她，他俩像热恋的情侣一般开了房，体验了前所未有的奇妙性刺激。
　　他俩约定好了：再难，回去后，他也要离婚，然后他和她组成一个温暖的家。
　　一路缠绵，一路浪漫……
　　7月18日，天气暴热，离达市约50公里的飞黄市蔡莱镇鹞子村的公路边停了一辆黑色奥迪，空调开着，两个赤裸的男女缠绵在一起，已经窒息死亡，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警方鉴定：
　　死因是男女做爱兴奋过度而窒息导致死亡……
　　男死者：萧强，坎子镇中学校长兼党总支书记；女死者：汪萍，坎子镇中学校办主任。
　　2005年8月，好运如佛光一样照亮马琵老师，马琵老师做了坎子镇中学的校长。当校长之前，马琵老师一直被同事瞧不起，主要是因为教学一直拉稀……不过，马琵老师虽然业务不怎样，但很善于密切联系领导。他经常提点小礼品去孙漪局长家拜访，孙局长批评他，他就表示下不为例……慢慢地，孙局长发现马琵老师这人不错，有培养前途，趁两次学校领导班子换届之时机，把马琵老师先提拔成马琵教导主任，后提拔成马琵校长。
　　副校长霍起没提拔成校长霍起，他心头异常郁闷。他万没想到的是被提拔的是业务不怎么好的教导主任马琵。马琵老师成为教导主任特别是成为马琵校长后，他首先发现自己在老师心目中渐渐有了分量。一次，评课时，他发现朱老师的数学课竟然特别重视思想教育，于是他对其他老师所说的朱老师教学抓不住重点的评价很不以为然。马琵校长说：现在老师们对于思想教育很忽视哦，朱老师的做法值得广大老师学习。马校长最后强调：思想教育必须强化，各科老师要重视。
　　现在，学校的图书室已经没有新的教学期刊杂志了，往年一些旧的读本上布满着灰尘，老师们也没有多少人爱读。但大会小会上，马校长一直强调学习问题。马琵校长经常说：老师们啊，学习更新知识很重要，很重要……马校长经常看报，那几份大报是马琵校长办公室专用的，因此他经常在老师会上读读他认为很重要的文章，苟老师说：马校长真爱学习，经常手不释卷，不容易呀！
　　双休日的时候，马琵校长经常约朱老师、苟老师和王老师一起玩麻将，决没有官架子。听王老师说，马琵校长的牌相好，水平也高，跟他打牌是一种享受。渐渐，老师们爱好麻将的越来越多了，在办公室里办公的时候，经常回忆自己打牌的得失，高手们自然能倜傥潇洒，指点江山，侃侃而谈。“菜瓜”们也虚心求教，不耻下问。在欢声笑语中，麻友们培养出了深厚的阶级感情，集体主义意识得到了空前的提高。
　　“当然，光学习，不娱乐，也是不对的……”马琵校长在一次教师会上这样说。“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热爱工作。我看我们学校有少数教师过分清高孤傲，不能与老师们打成一片……”他的话引起不少老师的深层次的思考，于是有人心想：看来当初看走了眼，马校长懂得生活，水平的确高。

最近，上班的时候，马琵校长经常上网，有人说他在网上看书学习，有人说他迷上了网络游戏……几个对马琵校长知心知底的老师传言，马琵校长正在钻研信息技术，不简单。
　　达市坎子区教育局反腐倡廉会议召开后，孙漪局长决定下基层检查一下本系统的落实情况。
　　孙漪局长检查的第一站是坎子区中学。前些年坎子区中学的教学质量一直还不错，自打马琵校长上任以后，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老师之间的矛盾也多了起来，生源渐渐流失，这让孙局长一直闹心。
　　在马琵校长那装修阔绰的办公室里，孙漪局长先与马琵校长私下扯了扯昨晚打麻将的“战事”，马琵校长也附和说我这些天也“手背”，晚上输了300多。“好了，不扯这些了，咱现在聊正事。”孙局长表情严肃起来，“这学校的工作也搞不上来，怎么像打牌一样没火呢？”马校长立马胆怯了，他解释说：困难太多，一言难尽哦。
　　下第二节课的时候，按孙漪局长的指示，部分老师参加了座谈。在坎子区中学5楼的大会议室里，孙漪局长笑容可鞠地说：“老师们，今天召集你们来，主要是了解一下学校的情况，以便更好地推动下一步的教育工作，我希望各位老师畅所欲言，为坎子区中学的良好发展献计献策……”会议室里的老师们听着面色和蔼的美女局长春风拂面的报告，个个神情显得十分专注，孙漪局长十分满意。
　　该老师们发言了。
　　矮胖的朱老师放头炮：“我对孙漪局长有意见，虽说你平时工作繁忙，加班加点。但你还是应该多到我校来指导工作，这样就能与群众打成一片……”
　　大嗓门的苟老师说：“我们学校就有那么几个牛逼哄哄的中年老师，自恃在教学上有那么几手，在对待晋级等问题上斤斤计较，对马校长的工作不支持，有的公开戳反着，给领导出难题……像我们这样的老师虽说业务能力差那么一点，但绝对听话好使，不会与领导过不去，再说，工作靠大家做嘛，我们没有功劳有苦劳吧，我建议应该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加强师德教育，培养他们无私奉献的品质。”
　　瘦高个的王老师说：“马校长为了坎子区中学的发展操了不少心，但有的老师就是不理解，为了搞好工作，他就是不胜酒力也玩命陪酒，有几次还身体不适上医院打吊针……有的刺头不仅不去探望，还幸灾乐祸，人呀，怎么这没有同情心呢？”
　　……

　上午的座谈会开得很热烈。
　　正午的时候，在坎子区的君悦大酒店里，马琵校长等一班坎子区中学的头头脑脑与孙漪局长推杯把盏交心谈心。一会儿，人人面红耳赤。马琵校长乘着酒兴对孙漪局长说：“局长，当家三年狗也嫌，你得帮我一把，换个环境……”孙漪局长说：“放心，我是信任你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现在编制紧，也没有更适合你的好位子，先干着再说！”
　　孙漪局长下基层后，坎子区中学的师德教育搞得如火如荼。据说，这次教育效果挺不错，有两个“刺头”调离了坎子区中学，还有一个辞职南下了。尽管坎子区中学的规模越来越小，教育质量一直得不到社会的认可。但自从孙局长经常深入该校调研后，纸媒时不时进行跟踪报道。
　　这年，上级部门对坎子区中学的教育工作进行了充分肯定，授予它诸如师德教育示范学校之类的许多奖牌或者锦旗……对此，孙局长很满意。

　在坎子区中学，正职和副职的区别，就是旧社会大老婆和小妾的区别。看到往昔的手下一步登天成了自己的上司，霍起感觉无聊到家。孙漪局长见霍起坚决不愿意与马琵搭班子，她就做主把霍起留在自己身边，做了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写各种材料、讲话稿和对外新闻宣传。
　　霍起不习惯机关里的懒散和空虚。所以，大家闲扯的时候。很少能看到霍起。除了应付日常的公文写作，霍起一直喜欢钓鱼，这应该是大家对霍起的印象，偶尔，霍起也写点小消息之类，与其他城区教育局主任没什么两样。的确，大部分时光都这样，一样的天气，一样的一脑门的鸡零狗碎，一样的一肚子的想法算计……凡夫俗子，达官显贵，都如此，操心的不过事情的大小不同而已。霍起在了解一些事情，在记录一些事情，在梳理一些事情，在提炼一些事情，关于坎子区中学的，甚至可以往外围延伸往核心渗透。即使命运可能会身不由己，但灵魂应该能够随心所欲，这个他永远不会说，更不想说。这一年，霍起写了很多，疑似小说，就藏在自己的新浪博客里，属于秘密博文。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该来的自己会来，幸福是这样，灾祸也这样。因为盖的教学楼不扎实，地面出现了裂痕。有老师匿名举报这是“豆腐渣”工程，孙漪、马琵有受贿的嫌疑。后来，《达市晚报》来了一记者暗访出新闻真相以外，还暗访出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来。记者以《坎子区教学大楼安全隐患的调查》披露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新闻事实，随即，检察院的深入调查证实了记者的说法，孙漪、马琵等一批往昔不可一世的官员以受贿、渎职等罪名，被双规，后来锒铛入狱。
　　2006年，霍起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文字写作，这个才30岁的年轻人至今还是单身贵族。霍起在大学期间有一个女朋友，叫叶心竹，霍起一直喊她“叶子”，他甚至偷偷在外面租房与女朋友在暑假、寒假时同居。叶子是学美术的，擅长画裸体油画人物。霍起是学中文的，与叶子都是江南大学的学生。为了支持女朋友的艺术创作，霍曾多次做叶子的模特。做完模特，再做爱。时代发展到今天，年轻人的观念开放，好比过去的人喜欢先买车票再上车，而现在的人喜欢先上车再买票。一样的事情，年轻人做法另类想法时尚。霍起认为叶子成为自己老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自费出国留学的叶子选择嫁了一个年轻的法国佬，霍起心似乎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从那以后，霍起拒绝恋爱。
　　2007年6月；孙漪在监狱里自杀；同年6月，马琵在监狱里发疯；还有一件小事情，霍起的长篇小说《坎子，坎子》在一省级文学刊物《纤草》发表，霍起先收到样刊和信，后来收到800元稿费，请几个起哄的文友一起喝点小酒，稿费就没了。
　　这年8月8日20时北京奥运会开幕，举国欢庆。8月18日，中学举办60年校庆，热闹非凡。满头银发的虞开才老校长来了，早办理了退养手续的王茉莉来了，在广州某私立学校做校长的吴勇来了……缺席的萧强、汪萍、马可、孙漪成了大家永远怀念的故人。坎子区教育局局长郑易对各位前来的领导、贵宾表示衷心的感激，认为正是他们创作了厚重丰富的坎子区中学的人文底蕴。
　　一切的恩恩怨怨似乎都能被时间淡化遗忘，已经调离坎子区在达市一中当语文教师的霍起临行前应邀参加了这次盛大的庆典活动。他一杯又一杯与昔日的同事干杯，接受同事的恭维和拥抱。但是，他分明感觉到：在人们表面的欢笑中有埋藏很深却隐秘露出点尾巴的彷徨、无奈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