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墙外的“醉乡民谣”

　对于身在异乡的人来说，一段乐曲承载的不仅是旋律，更是对故乡、对人生的情愫。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墨西哥边境，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用吉他演奏出这个星球上最凄婉，也最富力量的旋律。

　　去往何方：
+ S7 G! W4 T1 A& @) e' R/ |$ Y3 ?
4 g- u8 U  u  ?6 o　　一段迷惘的旅程
$ s7 x! e# r6 I# b6 P! k
- t' }$ b+ z& C& {2 L  X　　“破晓时刻我正奔跑
/ J! H! G2 ^' J  x4 N# N! V  I
　　天空已渐渐染上颜色

  H7 R/ [+ N- @& r( c, r　　太阳啊，请别暴露我的行踪
) ~; g3 ~% y3 C9 t& z5 K0 w
　　别让我被边境警察发现

1 C9 P: J# f1 \　　我要去往何方

$ u2 }7 }/ y1 [- R( i$ k　　希望，就是我的目的地

　　我独自一人

& Z0 N/ m+ y/ i　　越过荒无人烟的沙漠”
+ m+ B, c1 k+ S' K; ^
$ i& A8 ]# ]/ k" `' H1 g; n0 y+ H　　谈到移民，《去往何方》是一首常被提及的作品，美籍墨裔歌手蒂什-伊诺霍萨用伤感的嗓音道出移民的境遇：趁着夜色，移民穿越边境沙漠来到美国。这里的工资远比家乡丰厚，年轻的劳工忍受着分别的痛苦，一笔笔发往墨西哥的汇款，寄托了对家人的思念。

7 Y8 G4 S$ f0 u" f5 R/ S　　这首歌写于上世纪80年代，反映的是墨西哥几代移民的真实生活。直到今天，歌曲里的故事，依旧天天发生在3000公里美墨边境线上。
7 E, o. ^9 l" O# {# k& F$ Q2 F
　　如此生动的作品，源自蒂什-伊诺霍萨的成长环境。
1 S; g6 l2 F$ R+ ^5 _. t
( t' s" V/ b4 ^& b7 \. x　　1955年，蒂什-伊诺霍萨出生于美国得克萨斯州的圣安东尼奥，是一个墨西哥移民家庭中最小的孩子。虽然生在美国，讲一口流利英语，但长在墨裔社区，听着墨西哥电台长大，蒂什骨子里种下了对故土的向往。这也塑造了她的音乐风格：西部音乐和乡村民谣中夹杂着墨西哥民歌元素，歌曲《去往何方》便是这一风格的集大成者。

　　不仅如此，《去往何方》还暗藏一个隐喻：漂泊的墨西哥移民面对失落的前程，充满对身份的迷惘。而蒂什出生的圣安东尼奥正是隐喻的源头——1836年之前，这里曾是墨西哥的国土。

　　圣安东尼奥城中心的阿拉莫要塞，每年吸引超过250万游客。1836年3月6日，墨西哥政府军和得克萨斯分离派在此发生激战，这场战役拉开了得克萨斯脱离墨西哥的序幕。

10年后的1846年，得克萨斯正式加入美利坚合众国，从而导致更大规模的冲突——美墨战争。
) |" P  J2 s# r
　　两年激战，美军兵临墨西哥城，墨西哥被迫割让了加利福尼亚、科罗拉多、亚利桑那、新墨西哥等地总计23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4 I9 j4 g" P7 A' D, b  `  I　　从此，墨西哥人不得不穿越边境，作为外国人在曾经的故土谋生。

" t- y- ?- C) P$ z4 h　　这成为永远的痛。

　　城镇以西：

$ k; b$ C/ H: t& a　　最初的美国梦

( \) z, H6 K( W. h& A# S  {2 F　　“费利佩还是孩子时，跨过格兰德河
0 H' r1 Y" q4 h& K
　　他在得克萨斯长大成人

　　他修理汽车，服务战争，并建立家庭

　　家，就在圣安东尼奥城的西边
9 W. U5 l1 I8 c5 o' m: w# i
　　爸爸从来没有自己的房子，但打下基础
- l2 y: c( v6 s
0 d4 S# D, M3 \' [+ o5 b7 i　　妈妈最终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 K% n: }# p% o9 v
　　他们已故去，但一定正在听我歌唱

5 ~! R1 O$ [: c; b( l　　家，就在圣安东尼奥城的西边”
9 q$ @8 M, v8 G7 M! J
" e3 S5 N' |8 X　　蒂什的作品大都充满感伤，但《城镇以西》是例外，伴着欢快的乡村音乐旋律，她讲述了自己的家族史。她的父亲费利佩大约在1910年左右跨越美墨界河来到得克萨斯，那是墨西哥移民美国的高峰年代。
& C6 a3 w5 w' ]  W! Q$ o) A- ^
8 E) A3 e2 ?& c8 t7 j$ M7 V　　彼时，大量美国年轻男子赴欧参加一战，劳动力短缺，而墨西哥正饱受内战纷争，民众流离失所，前往美国成为他们谋生的选择。在这期间，有超过100万墨西哥人移居美国。

$ G" q' M  I. K3 A" P( \　　初到美国的墨西哥移民，大多和费利佩一样，从事着最艰苦的体力劳动。随后的经济大萧条让挣钱变得不那么轻松，但墨西哥人天性乐观，即便生活困苦，日子总还过得去。及至二战爆发，美国政府再度面临空前的劳工荒，政府便开启了“布拉塞罗项目”。“布拉塞罗”西班牙语意为“胳膊”。墨西哥劳工被允许合法前往美国工作。于是，农场、兵工厂里到处都是墨西哥人忙碌的身影。
6 ~1 M" }! N- j4 ^% }, Q3 e
　　1942至1968年间，共有约500万墨西哥移民参与“布拉塞罗项目”赴美国打工。不少人像费利佩一样取得了美国身份。从事体力劳动、养育13个孩子并非易事，费利佩和玛利亚夫妇的艰辛努力，终于为儿女实现“美国梦”打下根基。一把20美元的吉他，开启了小女儿蒂什-伊诺霍萨的歌唱生涯。20多年后的1993年，由于卓著的艺术表现，蒂什获邀在克林顿总统的就职典礼上演出。

. R6 I3 z* G9 x　　尽管费利佩当时已经不在人世，但正如《城镇以西》里唱的那样：他们一定正在听我歌唱。

　　被遣返者：
% U+ l, t9 q! J2 A0 E
　　迟到的纪念碑
$ M; D. H; p4 \) L
　　“再见，胡安，再见，罗萨莉塔

4 r8 W+ K. x" K  }& p1 Q! {3 x3 N9 E　　再见我的朋友，赫苏斯和玛利亚
# W- |3 \% I& n" v0 {, h/ @
　　当你们登上飞机，你们没有名字
  Z. }; ~2 `) S$ o3 R0 O! T
- Q2 K' U* R7 |& R　　他们叫你们‘被遣返者’
$ m# ?% V# Q' q! Q+ `  B
2 T" w# |8 Y7 Q; h, u3 Z. ~5 u+ {　　坠毁的飞机，点燃整个峡谷

8 e9 N- W5 v; I! h' q% h　　熊熊的火光，照亮崇山峻岭

　　这些像枯叶般凋零的朋友，到底是谁？

7 r; y6 d# i+ b7 I$ |; p( s　　新闻广播说，他们只是‘被遣返者’”
/ h( Z2 m/ u* f5 N0 Z" r8 O
2 d% O% x/ k- H/ U　　如果选一首最著名的墨西哥移民歌曲，则非《被遣返者》莫属，它已被鲍勃-迪伦、皮特-西格、朱迪-科林斯等著名歌手传唱了近70年。作品源自一起空难：1948年1月28日，一架载着32名乘客与机组人员的飞机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坠毁。然而在《纽约时报》上，人们只看到4名机组人员的名字，剩下28名墨西哥农场工人，却只有一个名字：被遣返者。

　　这令民谣歌手伍迪-格思里感到愤怒。于是在乐曲中，伍迪用“胡安”“罗萨莉塔”这些常见的墨西哥名字来指代被主流社会忽视的墨西哥劳工：他们在农场辛勤劳作，丰富美国人的餐桌，却不得不面对被遣返的命运，甚至在丢掉性命时，人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8 @$ W1 I" d% l0 y　　一曲经典就此诞生。
/ ?0 K# e" C. a" l; H$ m- q, N' h
　　在上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风起云涌的时刻，接踵而来的反对越战、黑人平权、妇女解放运动，也激起了墨西哥裔的共鸣，《被遣返者》被广泛传唱，成为知名的抗议歌曲。这些劳工的后代走出农场和车间，走进大学和主流社会。改变被歧视、漠视的地位，争取平等权利，追求族群认同，成为那一代墨西哥移民的光荣使命，这便是著名的“奇卡诺运动”。他们的代表是塞萨尔-查韦斯，这个墨西哥劳工的后代，成立了美国农场工人联合会，开启了争取平等报酬和劳动保护的漫长征程。

7 `- d& f0 s, W9 _% m　　也是他，第一次注意到1948年空难中默默无闻的同胞：“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农具。”塞萨尔-查韦斯发出了墨裔劳工的声音，这声音响彻近半个世纪。
6 e3 U" ^% i0 ?* F4 O- U4 c
　　经过漫长的抗争和等待，2013年，在空难发生65年后，一座纪念碑在失事地矗立，上面镌刻着28名墨西哥农场工人的名字——他们不再是“被遣返者”。也是在那一年，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将每年3月31日定为塞萨尔-查韦斯纪念日。

　　尽管如此，这些“醉乡民谣”至今仍被传唱，歌中的故事仍在继续。讲述的内容也从移民与劳工的苦难延伸到毒品犯罪、边境围墙。曾经的问题，依然还是问题。

( b2 _4 S5 o2 M8 x2 N　　在今天，也许可以修建一堵墙，阻挡墨西哥人前往美国的脚步。然而，这只会让那些旋律的回声更加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