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书
' w, P5 h9 e8 n3 [: `
9 V% |+ N- s q0 J+ m F( |& C 清影不是传说,而是清晰的影子
$ x/ S! ]) g; z
# }2 v% y4 Z( N6 A: k5 ` 孙:人心安顿是您近些年一直在关注的。到底人要怎样生活,才能获得心灵的安顿,就您最近出版的这本《春深子规啼》,如果读者要从这本书中得到启迪,您给他们的拈提是?5 v+ \$ E+ [/ O6 l9 E
, b" m0 q$ o9 J+ u! q0 J3 ` 林:从情性或风光的领略,人生可以是:春花、夏鸟、秋枫、冬雪。但从禅的根本参起,关键则只那八个字:得其当下,尽其一生。# q& `% m+ ^: w5 w
y% c: @, h" b* s! q9 T6 H
孙:所谓“活在当下”,如今很多人是在说。但我注意到,您的用词是“得其当下”,这意思再细想,是否也有另外一层,虽然我们都想活在当下,但不一定就能“得其”并领受它之于“一生”的意味。6 t1 m O6 r; \0 L
( \ V- ?8 C, q: B 林:那当然。我们不是做过《归零》一书的对话吗?禅者为什么要提醒大家做生命的减法,因为加法是我们的本能,减法是逆向的观照,在这个加法最盛的时代,许多人的活在当下,其实仍是生命的惯性堆叠。禅要你观照到事物的本质,不是以心逐物一味地追逐下去。当下是什么?就是你如果是年轻的生命,你看到一个新鲜的对象,眼睛会发亮,而我们(这个年纪)想放亮……而如何入于当下,我这里还是要提醒,如果你没有把庞杂的多余之物去掉,你想跟当下做连接,这当下依旧是个妄想。& U! l& j1 D0 R2 [1 Q
6 O' C6 J1 _ G v2 b0 t; j 孙:所以,我们在涵芬楼那一场对谈中,主持人徐俐问您,为什么用《春深子规啼》做书名,您说子规是禅家写诗行文之时喜欢用的意象,因为它的叫声里有“不如归去”之意。归去,也是减法的一种。您的书名化自万寿辩法师那首辞世诗。不过就我现在这个阶段来看那首诗,“既是巢空云又散,春深犹有子规啼”, 我有感的是“犹有”二字。对人的信心以及对道的信心。无论是《不灭的尊者》中的散圣“宾头卢”,还是《空手还乡》中的道元,您都让我们相信世间仍有清影之存在。而我也注意到,就这本书,您无论是给读者还是友人学生签名,都写的是同一句:唯余清影落江湖。何谓禅者的清影,也许有人有不同理解,觉得只有像终南山隐士那种远离尘世的清修,才是一种清影。您之清影指的是?
& p, C! V8 x2 `) k/ n, i2 z3 U$ J- ^3 B( E K
林:清影之清,在这里主要不是清高的清,清越的清。它就是清晰的影子。清影就不是传说——如果只是传说,外人是可以塑造的。它是活生生的。活生生的人又为何成清影,因为它和一般世人追逐的生命有距离,它不落于世俗,却又能被世俗看到,以此而变为影。影子的特性是抓不住,不沾不粘,到此就能应于诸事而不改其风。“唯余清影落江湖”,意思是尽管我在这江湖里面出出入入,但不沾不粘,以此落于江湖的影子是清晰的。有心人就可以在林谷芳身上看到一个禅者生命的特征。
! t3 @1 e9 U( d1 S0 A' c# V+ ]% d! U( U. P! b( S) V. U; |& N
而隐士……大家不晓得你是谁才叫隐士。而既然不知道你是谁,那就连影都不是了。这本书说的不是那种,就是清晰的影子。" a9 J# K2 _9 @. k( M: o
' \5 Q! y! v* J( R' |0 f 茶道与清贫之思( D2 T( Y r8 L& c1 O e
5 g3 E6 J2 B$ X; }1 j 孙:这本书出书前我帮您做过校对,内容都不陌生。但我拙于言辞,所以当被现场主持人徐俐问到这本书与您其它的禅书有什么不同之时,我仍然答得语无伦次。其实我真正要表达的是,您的每一本书,看来是禅茶花乐、落花寻僧之不同,但细细看,每本都是一个不离禅家基点的自圆系统。只不过,作为读者,随着阅历、心境之转,会在不同地方有所触动。甚至是同一首禅诗的引用,同一个禅家术语的拈提,可能领会都不同。这本书里,我可能是对“道元空手还乡”的多重意味,体会更深。您提到道元所讲的贫道之贫。而我之前看过日本人写的《清贫的思想》,那里面通过很多日本过去时代的文人、僧人的生活方式,也在言说一种贫。而儒家其实又有“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之贫。这几种贫放一起,在您做何看待?
1 A9 m g2 n3 z T; f I# ?3 o7 w
# i* b) x E, h5 R4 w 林:贫有相对的贫,也有绝待的贫。相对的贫是指极少为外欲、外物所牵,所以就有一定的自由。孔子说的颜回之贫,有这个意味。乐是不需要外缘的,是自己能掌握的。
" y, u. w6 E; j- n& R* A# E+ o7 x: l5 x- ]! p& k
而说到清贫思想的贫,我拿恋爱举例子。当你所有都放下的时候,你就和对方合一了。你们中间杂七杂八的东西越多,你和对方就越隔。所以这里的清贫,是要放下一切,和物象直接地连接。
- h0 [5 x( h! o
( j" r) e/ B* l: {( H+ e$ _$ B+ K 而究竟的贫是什么呢?就是香岩智闲所说的:“去年贫,犹有立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锥是什么,锥是我。连我都不见,就真放得彻底,如此乃能达到究竟的透脱。
( z; a+ o j3 i/ j( p6 g7 ~) A3 t6 p3 @
孙:难怪我体会《清贫的思想》中那种清贫,除少数如良宽之外,大部分人的清贫,还有一种风雅透出。他们多数是通过寄情于诗歌、艺术来减少对物质的依赖。这,还是锥。
2 R) I# R9 b# H( ]" I0 N9 V- C/ m1 E$ Y" D& [' y) `; L
林:对,还是有“我”。所以做禅修行,单单从艺术进入,有时会于当下,也可参到一定程度,但会有局限,甚至有时这艺术还会变成障碍。包括日本的茶道也是。虽然它建基于禅的思想,几百年发展下来,不只是种禅艺术,也是禅工夫了。但当今日本茶人的禅宗修养,高者并不多。我讲实话。
) N5 K# v4 ~, b) O' I5 M1 M4 d" k2 Z2 H4 I U8 L) e& C
孙:为什么呢?# w0 y& n, [- A+ f. g; I
6 \, \/ | b+ |; R 林:他们入于这一事。但毕竟还是在一根中磨的人。这样的人做其它事,跟常人也还相距不远。茶道固然可以让他们有一种艺术锻炼、心性锻炼,但如果没有参究到本源,就还是差了一步。本源是什么?就是所有都放下。你这最后一关,还要打破。打破以后你做任何事,就像镜子应缘那样,怎么都有一种根本智在里面的。
' U d5 M/ U- M0 U. I6 K
( [& @2 q+ o4 M/ J 孙:您举到了茶。书里也有篇《一叶三千》,我正好有茶的问题问您。这篇里有一句话:“我是不泡茶的人,却喝尽天下好茶。”这个说法固然有趣,但是一般来说,没有入得其内,何以出得其外?您怎么来做茶人的老师?! y. u/ t7 v+ U4 p9 B( V
& ^ K% w: c& `. B P 林:以喝茶来讲,我既然喝过那么多茶,其实也就是另一种入。有人入茶是从种茶入,有人从制茶入,有人则是从喝茶入。当然也有三者得兼的。但都是一种入。再说到出入,有人是站在出的基点得入,有人是从入的基点得出。比如像我,我不是茶人,进入茶的世界,跟茶人有了一些连接,然后跳出茶的世界,自然有不同的观照。
* ^1 `. g8 K. E6 G9 B+ m5 Z/ K4 h& |% o0 {8 ]
孙:哈,明白了。这就是禅家经常说的:往东走一里就是向西走一里。
& b, e. }. A& f) d& @3 G/ ?) r( {& ^, ?0 U# X, c0 @1 q
林:再进一步说,你是一个茶人而有一种文化性,还是你是一个文化人,而知道茶,懂我的意思吧?像我这样的,喝多了底气自然足,因为,你就瞒不过我。举例来讲,茶人一喝茶,就说,这是多少年的茶,做这个判断,是要受过专门训练的。这我可能指不出来。但我可以直接讲出茶的茶性来:为什么高山茶是这样叫好,这感觉与人文如何连接,这我很准,茶人也福气,所以,还是行家嘛。
4 M' m) z. O9 f& f1 F. m' ?; y! @) p1 F
' r/ B# ^( k8 ~3 ? 孙:因为看您这篇文章,所以也就起兴把冈仓天心《茶之心》又重读一次。以前觉得是经典,现在则看出一些起疑之处。比如他其中一章说到茶与道的关系,说茶道是道家的理论,禅宗将之实践出来。
, j. }& c j+ K2 ?) L+ K! q2 K) D
林:我觉得冈仓天心对道家还是有误解的。他可能觉得,只要提到自然的东西——茶从自然来——就和道家有关系。其实不然。茶的基点就是个饮品。当这个饮品,要做文化、生命的延伸时,你怎么延伸法?所以在中日韩之间,就有茶艺、茶道、茶礼之别。日本茶的延伸是让禅进去。以茶契禅。而如果我们今天真的站在道家的基点来看日本茶,则日本茶就应该像中国茶般,是在不同风格中显其各地不同自然之茶性。但是你看抹茶日本人怎么说:一味抹茶。这一味,就不是道家的讲法,而是禅宗的讲法。
, x$ K+ }4 k. p* e* d: }% F: P$ U, g/ F
孙:看来书真是得一遍遍读。经典也不是无懈可击。
! [7 U1 r" q/ I7 R
: @# }+ `2 D- \4 Q 林:这本书本来就是给外国人看的。在中日文化这些细微处,外国人是没有判知能力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