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树材小小说印象

人们都说，莫树材是东莞桥头镇的镇宝、大师，原以为只是因为他在培养桥头小小说作家队伍、推出小小说作品、坚持倡导小小说创作、矢志不移地将一种文体与当地经济文化发展融为一体，终成为“桥头小小说现象”这一层面，及至集中阅读了他的小小说集《蓝带传真》之后，又有了新的认识层面，即莫树材也是一个具有强烈的文体意识、成熟的写作风格、自觉的艺术追求的小小说作家。他以多样的叙述、细腻隐秘的表达以及丰富的人物谱系，展现了独特的岭南地域风情，拓展了岭南文化的内涵和外延。

一、  多样的叙述

   小小说是需要故事的，而且还需要如何讲好这个故事。叙述是最见作家功力的。大千世界，故事万千，将有趣、有味、有意蕴的故事纳入小小说，如何讲好很重要。莫树材在多年的写作实践中，深得其中奥妙。他的叙述主要概括为以下几种方式：

一是反击式。小小说《蓝带传真》是莫树材的重要作品。镇打假办主任张军在打假传真上签字，要求玫瑰商场彻查售卖“蓝带”假酒事宜。结果商场在傅总带领下查来查去，查到了张军的头上，蓝带假酒出自他的家中：张军家属将别人送来的假酒拿到商场专柜去寄售，又被别人买来送给张军。故事在最后拐了个弯儿，假酒也拐了个弯儿，又回到了张军这里……打假办主任不但喝假酒，查假酒，还收假酒。反讽意义非同一般，收到了强烈的讽刺效果。《抓典型》也是这样一篇作品。县里准备召开民营企业工作会议，秘书科周科长要手下秘书们抓企业典型。秘书小李抓了一个好典型——光辉灯饰厂，却又被周科长否掉了，原因是该厂厂长是周科长的儿子，他怕抓了典型，露富招风，多纳税，最后被李秘书抓了个“只抓别人不抓自己的典型”。从督促秘书抓典型，到否决抓的典型，再到被秘书抓了典型，深刻的讽刺了秘书这个特殊的群体惯于见风使舵、巧于应付、工于心计的嘴脸。

二是层推式。叙述中，一层层，并列反复，展开叙述。《放行》就是这样一篇作品。省管干部徐行交流到B县任市长，遭遇了许多勒索和尴尬。先是一高一矮两个辅警设卡检查的刁难，被迫送了两条中华烟；接着又遭到一肥一瘦两个交警的白条罚款；后来又被巡警追击，因车压实线而被罚；最后徐行想把这些事情告诉给公安局长，结果公安局长又关了机。这样，故事一层层叙述，将多种不正之风一一揭示，如层层剥笋，剥出其产生根源在于公安局长管理不善，制度缺失，上梁不正下梁歪。从而揭露了公安系统的不作为、乱作为和深度腐败。

三是递进式。叙述不是并列的，而是一层更进一层，直抵题旨和结果。如小小说《副字的悲哀》。莫权副书记总想当正书记，去掉前面那个“副”字。于是就开始了不正当的努力。结果，每努力一步，不是离正书记越来越近，而是离正书记越来越远。由常务书记到“元老书记”，到“不管书记”，到“代理书记”，最后成了“剥裤书记”，被党代表们剥掉了伪装，选了下去。

四是夸张式。放大生活，夸张叙述，从而更好揭示主题。比如《村长发包》。村里开拓创新，将水井承包给了理发专业户剃头炳。一系列的不可思议但却是可以发生的事情从此开始。剃头炳先是给水井做了铁盖，加了铁索，打水收费；后来又发打折卡，制售打水时刻表，电脑收费。最后村办公楼起火，致使无水可救。一系列事情被夸张放大，揭露了市场经济无孔不入，在给人们带来物质丰富的同时，也带给人们精神的毒害。

二、  细腻隐秘的表达

莫树材的大部分小小说，既是从现实中取材，带着毛茸茸的生活质感，又善于提炼、发酵，有着对现实诗意的解读，或者说是诗意的再现。小小说或幽默，或诙谐，都渗透着他细腻而隐秘的表达。

比如小小说《流料》对假并蒂莲事件的隐秘处理，拍成照片参加荷花摄影大赛，获得了“呼唤诚实奖”，表达了作家对诚实的热烈呼唤。《最后的换零》中，对乞丐婆婆一点一点的铺垫和塑造，最后人死去了钱都留了下来。一张张预先填写好收款人姓名、地址的千元汇款单让人唏嘘不已。究竟这汇款单是汇给谁的呢？是亲人？是失学儿童？是灾民？还是……？小说没说。这就是作家的智慧。没说比说了更具震撼力。小小说的含混性、多义性、丰富性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马尔克斯说，小说是用密码写就的现实，是对世界的一种猜度。莫树材的小小说印证了这一点。

三、丰富多彩的人物谱系

   成熟的作家是有着自己的创作领域或者说是地域的，通过他的领域或者地域，进而创造出一个精神的家园。马尔克斯是这样，福克纳、格拉斯是这样，莫言是这样，莫树材也是这样。他的小小说多取材于岭南地域风土人情，进而创造了一个独特而又丰富多彩的人物谱系。使得他地域的世界和精神的家园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一是小官吏形象。《副字的悲哀》中备受官场挤轧，想攀附上去使尽浑身解数，最终却被淘汰出局的莫权副书记——副职形象；《吉星高照》中，借赌场捞钱滥用职权的物资局陈局长；《抓典型》中。说惯了空话大话，又得不到官场重视的吹鼓手秘书科周科长；《蓝带传真》中打假打到自己头上的打假办主任张军……等等，可笑，可叹，可惜，可怜，既被人害，又害别人。

当然，还有一些好的小官吏形象。《台主》中隐蔽自己身份，倡导凭真才实学设象棋擂台的杨镇长；《放行》中，想干一番事业的新市长徐行等。这些形象，给我们带来了一些亮色和希望。

二是在世俗世界中谋求突围的女性形象。比如《狂草黄丢包记》中的贵州妹，偷黄主编的钱，又自报家门，还寄给他小小说。泼辣，真实，坦白的打工女形象；《站街女阿萍》中的阿萍，饱受欺凌，在生活的底层挣扎，最后又努力奋争，被招去工艺厂打工做十字绣，想靠自己的勤劳生活下去的站街女形象；《双双小传》中的姐妹花金双银双，出淤泥而不染，不肯为金钱出卖色相，用诚实劳动维护自己尊严的女性形象；《雪姑》中自主创业，不靠不等，不拿当区委书记的爸爸说事的创业者形象……

三是饱受心酸的小人物形象。比如《烟盒收藏家》中陈校长的形象：虚荣，猥琐。而又令人充满同情。《最后的换零》中的乞丐婆形象：开始受人可怜，同情，最后备受尊敬，让人震撼。《一指相师》中的算命先生的形象：“两眼向上一扬，翻出茫茫眼白，长着闪亮眼屎”，只会伸出一个指头，靠算命养活自己的“盲公炳”……

总之，莫树材用他摇曳多姿的文笔，塑造了众多的人物形象——岭南人物谱系。这是他对小小说的一个突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