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声音丨陆正兰：蒂姆·赖斯：歌词作家中的大师

词曲作者兼歌手（singer-songwriter），是当代最引人瞩目的人群，写歌词且作曲的歌作者（songwriter）也自成一个职业，而只写歌词的词作者（lyricist），在音乐界几乎很少让人记起。然而，有位词作者却很特别，他似乎是歌词作家中的大师：得到过3次奥斯卡奖，4次托尼奖，还得过迪斯尼传奇奖，格莱美奖，入选好莱坞“星光大道”（Hollywood Walk of Stars），并获得英国女王授予的骑士封号，被称为“爵爷”。在纽约百老汇，在日本，甚至出现过同时上演四个由他作词的音乐剧的盛况，一位歌词作者在英语世界名震遐迩，名声大到无人不知，不能不令人惊羡，这个人就是蒂姆·赖斯（Tim Rice）。

蒂姆·赖斯1944年出生于二战时期，他的父母亲都是二战的军官与参加者。蒂姆从小喜欢音乐，年轻时自己弄一个乐队自己做主唱手。20世纪60年代，这样的乐队太多，所以即使他放弃了进入大学，仅仅私下写歌，他也最终不得不搁置自己的志愿，到一家法律事务所训练做秘书。1965年，蒂姆21岁，正当他得到一份受人尊敬，却又十分无聊的法律职员时，遇到了在牛津大学读书同样不安分的音乐狂安德鲁·洛伊德-韦伯（Andrew Lloyd-Webber），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合作写一部音乐剧。他们发现彼此一个善于写词，一个善于作曲，两人合作浑然天成，很快创作了一部野心勃勃的音乐剧，名为《像我们这样的人》（The Likes of Us），这部自命不凡的大作没有任何机会上演，因为要花的经费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多年后，当他们两人都功成名就，成为音乐剧大师时，又重新把这部稿子翻出来做了一场纪念演出，证明这个学徒制作品，理该被埋葬在废纸堆中。也亏得当年没有演出，否则他们的音乐剧生涯可能就此烟消云散了。

但两个年生好强的年轻人，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们觉得应该再做一次努力，试试给来教堂的儿童以及他们的家长们，写一部《圣经》故事改编的音乐剧，至少能带给大家一些乐趣。1968年，他们的第一部音乐剧《约瑟夫与神奇梦幻彩衣》（Joseph and the Amazing Technicolor Dreamcoat）在校园内上演了。立即，剧中简洁而美妙的诗句，优美动听的旋律，迷倒了老老少少的听众。摇滚与民谣、童歌奇特的结合方式，让每个人都记住了这首歌曲“任何梦都可以”：

I close my eyes, drew back the curtain
我闭上眼睛，拉上窗帘
To see for certain, what I thought I knew
要保证看见我知道的东西
Far far away, someone was weeping
远远地，有个人在哭泣
But the world was sleeping
但是整个世界在沉睡
Any dream will do
任何梦都可以:
I wore my coat, with golden lining
我穿的长袍有金色的镶边
Bright colors shining, wonderful and new
色彩鲜丽，崭新美妙
And in the east, the dawn was breaking
东方天边正在破晓
And the world was waking
整个世界正来醒来
Any dream will do
任何梦都可以

约瑟夫的故事取材于《圣经创世纪》，故事中受父亲特别宠爱的约瑟夫被他的十一个兄弟嫉妒，出卖到埃及，但最终兄弟和好，一起回到家乡。唐尼·奥斯门（Donny Osmond）在该剧中的演唱，逼真地刻画了约瑟夫被陷害后的心情，苍凉感人。

至此，蒂姆·赖斯和安德鲁·洛伊德-韦伯，这两个天才的神奇经历真正开始了。他们都对圣经历史题材感兴趣，要把这么一个沉重的故事搬到以轻松为传统特色的音乐剧舞台上，绝对不是一桩容易的事：乐曲要好听，歌词更要举重若轻，否则就不成其为音乐剧。但这一对天才，偏偏挑难的事情做，结果是，音乐剧历史上两部奇迹般的作品就此诞生。1974年上演的《耶稣基督超级明星》（Jesus Christ Superstar又译《万世巨星》），写的是基督殉难的故事，基督、叛徒犹大、罗马总督彼莱特，都被写成了比圣经讲述的更为复杂的现代人物：人心的多重性，以及抉择的困难。其摇滚风格，几乎是重金属的沉重激昂，严肃的宗教故事和前卫的摇滚音乐联系起来，使这部作品艺术表现非常大胆，思想也极为深刻。

歌词中上帝的儿子耶稣不再刻带着圣哲的光环，他也有软弱，也有动摇，多面的人性代替了神性；犹大的形象，恐怕最具颠覆性：他的卖主行径不是出自贪婪，而服从上帝安排的历史命运：需要殉道者，也需要为烈士作衬托的叛徒。自杀后的犹大，穿着白袍，领着一个天使唱诗班，面对耶稣提出几个哲学问题，答案竟然连耶稣也不知道。这样的故事和情节安排，在该剧刚一推出，便遭到了正统宗教人士的强烈抗议。除不知，这反而增加了这部作品的知名度，因为此剧并不卖弄离经叛道，而是表现命运的沉重。犹大的这首“我不知如何爱他”成了传颂一时的名曲。

Christ! I know you can't hear me
基督啊，我知道你听不见我
But I only did what you wanted me to
但是我只做了你要我做的事
Christ! I'd sell out the nation
基督，我让整个民族受累
For I have been saddled with the murder of you
因为我被一口咬定,说要对你的被害负责
I have been spattered with innocent blood
我身上溅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I should be dragged through the slime and the mud
我会被拖过街道，在污水和泥泞中
I don't know how to love him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爱他
I don't know why he moves me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动我
He's a man
他是一个人
He's just a man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He's not a king
他不是国王
He's just the same
他与其他人一摸一样
As anyone I know
就像我周围的任何人
He scares me so!
但是他让我害怕

1978年，蒂姆和安德鲁合作的《艾薇塔》（Evita）上演，这是一部政治题材作品。写的是阿根廷20世纪40年代富于争议的政治人物，难以把握的政治路线（贝隆与贝隆夫人艾薇塔的政治路线至今争议未息，很多人称之为“民粹主义-民族主义法西斯”）。艾薇塔是出身下层的风尘女子，参与政治后，成为贝隆夺权的一个主要策划者，却也因此成为平民大众的偶像， 33岁早逝。此剧有意挑了一条更加困难的叙述方式：用拉美传奇的革命者切·格瓦拉，作为穿线的故事叙述者，见证者及参与者。

后来，《耶稣基督超级明星》和《艾薇塔》这两部音乐剧都被拍成了极其成功的音乐电影，其中《艾薇塔》作为历史上最成功的一部音乐剧，常演不衰，甚至2006年在百老汇又重新开演了它的新版本。

《艾薇塔》的开场第一曲，剧中人切·格瓦拉演唱的“好一个马戏团”，歌词意义错综复杂：

Oh what a circus, oh what a show
哦，好一个马戏团，好一场戏
Argentina has gone to town
阿根廷人都进了城
Over the death of an actress called Eva Peron
来哀悼女戏子名叫爱娃贝隆
We've all gone crazy
我们都发狂一般
Mourning all day and mourning all night
日日夜夜悲痛不绝
Falling over ourselves to get all of the misery right
痛不欲生充分应用悲伤的权利

Oh what an exit, that's how to go
哦，好一个下场，就这般走
When they're ringing your curtain down
当他们摇铃让幕落下
Demand to be buried like Eva Peron
要求像艾娃.贝隆那样安葬
It's quite a sunset
这是壮观的日落
And good for the country in a roundabout way
歪打正着却也有利于国家
We've made the front page of all the world's papers today
我们在全世界的报纸登上头条

But who is this Santa Evita?
但是圣女艾薇塔是谁？
Why all this howling, hysterical sorrow?
为何有那么多的嚎哭，歇斯底里的悲伤？
What kind of goddess has lived among us?
怎样一个女神曾经下凡于我们中间？
How will we ever get by without her?
没有她我们怎么活得下去？
She had her moments, she had some style
她有过辉煌时刻，还有一些风度
The best show in town was the crowd
城里最好的戏还是这人群
Outside the Casa Rosada crying, 'Eva Peron'
在玫瑰宫外哭喊艾娃.贝隆
But that's all gone now
但现在一切都成为过去
As soon as the smoke from the funeral clears
葬礼的烟尘一旦消失
We're all gonna see and how, she did nothing for years
真相大白：多年来她什么也没做

至于后来全球听众都耳熟能详的剧中歌曲“阿根廷别为我哭泣”，几乎成了阿根廷的国歌。应当说这部政治题材的音乐剧没有让自己陷入政治争议之中，是艺术的奇迹：剧中的艾薇塔，实际上并不可爱，是个用尽各种手段夺取政权的女政客，歌词对阿根廷人也做了辛辣的讽刺。但阿根廷人不以为忤，对艾薇塔非常喜欢，甚至崇拜，以至于1996年拍《艾薇塔》电影决定选用歌星麦当娜扮演主角时，引起阿根廷人强烈抗议，认为麦当娜这样名声不佳的女人出演阿根廷“国母”，是对阿根廷的侮辱。他们忘记了这部音乐剧本来就不是赞美艾薇塔的。更有趣的是，当阿根廷人的另一个骄傲，国家足球队在世界杯上出局时，球场上响起“阿根廷不要为我哭泣”的音乐，阿根廷球迷真的哭成一团，他们忘记了这首歌在这时响起，几乎是在嘲弄阿根廷。一部音乐剧成功到如此地步，让有关民族尊严的问题，令人难以置信地搁到了一边，这不得不说蒂姆·赖斯的词不亢不卑，不抬不压，写得恰到好处，是重要原因。

《艾薇塔》之后，蒂姆·赖斯与安德鲁·洛伊德-韦伯停止了合作，这应当说是当代音乐剧事业的重大损失，虽然两人的职业生涯都另有建树，更创高峰，但两人合作的成果却是历史上不可多得的音乐瑰宝。庆幸的是，近闻两位老人将再度携手，准备推出新版音乐剧《绿野仙踪》（Wizard of Oz），这真是让人期待的乐坛佳事。



蒂姆·赖斯此后与著名的瑞典乐队ABBA的两位歌手合作，写成了音乐剧《象棋》（Chess），与歌手埃尔顿·约翰（Elton John）合作，写成了新版歌剧阿依达（Aida），其中的15首歌编成一专辑，获得格莱美奖。其中由蒂姆作词，埃尔顿·约翰作曲并演唱的这首歌“今夜你能感首到爱情吗？”（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成为名曲。

There's a calm surrender to the rush of day
一天的奔波之后，夜多么安宁
When the heat of a rolling wind can be turned away
滚卷的热风已经消退
An enchanted moment, and it sees me through
哪怕只是我感觉到这个时刻珍贵
It's enough for this restless warrior just to be with you
也足以让这不停息的武士留在你身旁
And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
今夜，你能感受到爱情吗
It is where we are
它就在我们这里
It's enough for this wide-eyed wanderer
对这位惊奇的流浪者来说
That we got this far
走到这一步已经足够
And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
今夜，你能感受到爱情吗
How it's laid to rest
它怎能安息
　It's enough to make kings and vagabonds
对于国王，对于流浪汉
Believe the very best
都足以让他们相信奇迹
There's a time forever if they only learn
只要他们知道一切都有个时机
That the twisting kaleidoscope moves us all in turn
知道旋转的万花筒拨动我们每个人
There's a rhyme and reason to the wild outdoors
外面的世界再狂乱也有个道理
When the heart of this star-crossed voyager beats in time with yours
当这个幸运的旅客，与你的心一起跳动。

可以看出，蒂姆·赖斯即便写情歌，也与众不同。固然情歌是流行曲的永恒主题，但他的情歌有一种思想寄托，有一种精神深度，甚至有一种人生感慨。

除此之外，蒂姆·赖斯还长期为迪斯尼动画片写歌词，其中最著名的是《狮子王》（Lion King）中的“去黄金城之路”（The Road to El Dorado，埃尔顿·约翰作曲），天方夜谭故事《阿拉丁》（Aladdin）中的主题曲“整个新世界”（A Whole New World阿兰·门肯作曲），两者都得到奥斯卡电影音乐奖。

蒂姆·赖斯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他做过多种电台电视台节目的主持人，创立过著名的“华庭出版社”（Pavillion Books），他还是板球（Cricket）运动的狂热球迷，创办了森德兰“心痛”（Heartache）板球俱乐部，为英国《每日电讯报》（Daily Telegraph）撰写过板球专栏。蒂姆还演过歌剧里的角色，他高大的身材，一头洁净的白发，声音洪亮流畅，天然有一种舞台风度，虽然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做主唱。

本文刊载自四川文艺出版社《世界好声音——英语歌曲24名家》（2013年）

欣赏巨星，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