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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进入中国,中国人才知道原来有“世界”,大,可以大到三千大千世界,而且无数个三千大千世界。小,可以小到一微尘一芥子,里头还有三千大千世界,这超出中国人原来的想象。中国人知的是天下,走得到的地方,对皇帝来讲,就是管得了的地方,能收税的地方。这样一种思维方式使得我们直到今天才明白过来,要“走向世界”,才出现“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样的话,就是把民族和世界,把我们自己和世界区分开,有时候是对立起来。为什么要走向世界?因为不能总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天下”,关在自己的房子里。而且对世界文化多样性的理解,恐怕也不是原来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只要有民族特色的,就必然得到世界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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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I& x! d# o u( Z4 n7 Z. c 今天我们讲文化多样性和过去我们讲“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不同,认识到人类要保护文化多样性是从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才滥觞的一种思想。也就是最近几十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做了两件影响到人类历史的大事。一个是反思人类和地球、和其他生物、和大自然的关系。过去,尤其西方文明认为人类是万物之灵,是这个地球的统治者,我们可以无限制地向地球攫取,地球上除了人之外的所有万物都是为我们人服务的。; Y. V8 `. j; N: {. ^9 Q2 U
7 N$ w: K, M" W5 \7 K& x' z 中央电视台有一个广告非常好,是一个表,每个时间刻度上是一只我不认识的动物,时针在走,表“嗒嗒嗒”的声音在响,底下一行字出来:每一分钟,这个世界上就有一个物种消失了。我不知道各位可能正在吃着饭、正在聊天的时候,你无意之中看到这个广告时,有没有像一根鞭子一样抽你一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做过一个统计——原谅我对数字是超低能的,永远记不住任何数字——大致意思是说最近这几十年,陆地上的生物消失了三分之二,海洋上的生物消失了三分之一。我这短短的一生当中亲眼见到的生物物种的消失,是我小时候拿着一竹竿满大街去粘蜻蜓,当然我应该自我谴责,我也是消灭这个物种的罪人,但那个时候小,无知儿童嘛,最近这几年,我再没有见过一只蜻蜓!因为这么的物种的消失,我们到今天才发现生物多样性和人类生活的密切联系。( b$ E& `2 w/ d%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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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人类的反思,就是反思今天的文明、今天的文化和过去人类在整个历史当中创造的文明的关系。现在的人都崇尚科学,科学是什么?科学是最“无情”的,所有新出现的科技手段都是对已有的、过去的、过时的科技手段的全面否定和覆盖。简单讲,现在人都拿手机拍照,只有专业人士才拿照相机;有了彩电后黑白电视没人要了;有了数码相机后,世界上最大的感光照片厂,日本的柯达,中国的乐凯就关门大吉了,不管你有几千职工,也不管这几千职工上有八十高堂,下有三岁孩子。如果我们用科学这种无情的态度对待人类过去的文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呢?- C! @4 w! l, [# c8 t# v
% f8 v; R h8 ~& ]2 L, h( n; N% i 今天我不敢说我们有多少非物质文化遗产没有了,举一个小小的例子,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统计的时候,中国还有380多个剧种,什么叫一个剧种?每一个剧种都有它几十年、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积累下来的独特唱腔,独特的表现手段,一大批代表性剧目,还要有自己的角儿以及与角儿一样要多年才能培养出来的观众群。但今天,其中的三分之一到一半已经没有了,这个剧种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名词。什么叫消失?没有一个人会唱了,没有一出戏能演了,没有一个剧团还在了!而且我们其他剩下来的将近二百个剧种面临着同样的情况:不但角儿没了,唱腔不会了,独特的乐队没有了,连观众都没有了。. N" I0 ^: @ v7 H3 {; d: ^5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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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我原来听北路梆子,现在听北路梆子的人都到北京打工去了,都是看中央电视台歌舞晚会了,我们知道的“农民工歌手”旭日阳刚,是抱着吉他唱摇滚。所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才做了这么一件大事,制定了《保护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同时通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项目的评选,促进了全世界许多国家对自己传统文化的一种反思和保护行动。包括刚才鲍元恺老师讲他写的“炎黄风情”二十四首民歌的管弦乐作品,写了二十多年,以前谁听啊?没想到,似乎今天突然出现了一个作曲家,用几十年的时间,原原本本地用西方的交响乐来写中国的歌曲,就是用交响乐的形式来表现中国民歌,而且民歌的每一个音符他都没有去改。正是由于有这样的一种思想的进步,才可能有今天的“中国民族民间音乐周”,才可能请来自民间的艺术家们到中国最高的音乐殿堂来表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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