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弦外之声并非只依赖音乐与戏剧艺术的关联:人生本身是最好的戏剧,而音乐家们从不缺乏对种种人生悲喜剧的体察、反思与表达。作为本季聚焦的另外两位作曲家,莫扎特与肖斯塔科维奇同样是弦外之声的演绎大师。纵然时代风潮与社会境遇截然不同,他们就音乐在表达人类精神生活方面的潜能所做的昭示,让我们感到了同等的巨大震撼。莫扎特是较早以音乐为谋生之道的独立音乐家,也是最早把音乐从神性世界带回人间尘俗的音乐家之一。俗世生活的美好与无奈、辗转其中的人们在欢愉时的流连和在挫败时的忧伤,人世间万千风情皆被莫扎特囊括于音乐中。不过,音乐强大的表现力往往来自于音乐深刻的复杂性:若总把俗世之美写的明媚畅快,或总把逆境之难写的阴沉灰暗,音乐也就变成了索然无味的白水。在莫扎特的世界中,即便生活正蔓延着痛苦、挣扎和屈辱,忧伤和哀愁也总会深藏于优雅明朗的乐思中,也由此让才让我们体会到一种更加刻骨铭心的痛楚。这种忧伤与乐观的捉迷藏,正是莫扎特音乐的复杂性所在,或许也是他以及我们每个人生活的复杂性所在。音乐若能承载如此丰富的弦外之声,或许也就真的能被看作生活之本质的拷贝了。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也同样展现出了惊人的复杂性:在摧枯拉朽的历史洪流面前,生命个体是如此孱弱,内心世界又是如此微妙难解,而肖斯塔科维奇则如同一枚生命样本,用加了密的音乐道尽了最极致的人生遭遇和最隐秘的内心波澜。当我们随他跌宕起伏的音乐去揣摩他那魔幻不堪的人生际遇时,也常会从肖斯塔科维奇中收获一份无可比拟的惊悚和历险。在论述艺术与音乐如何对人实现情感教育时,哲学家斯克鲁顿曾说,“在文艺作品中,他人的情感及动机'鲜活地站到我们面前’,我们会通过想象去重现其描绘的生活,也就自发地对之产生同情与通感。这些想象将让我们收获特定的情感知识,也让自己做好准备去迎接那些不期而遇的欢乐与灾难。”毫无疑问,聆听肖斯塔科维奇的经历正是如此:我们根本无法拒绝他的邀请,总会义无反顾地走进他的人生与时代,也总能体会到无比强烈的感同身受。没有肖斯塔科维奇,我们对许多情感维度的想象和认知可能都将打折,从恐惧到释放,从绝望到希望,从邪恶到正义。由此,聆听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时,有个问题似乎是不可回避的: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做?我们也就姑且把这当作他笔下最终极的弦外之音吧。 Z% E. J( c6 Z- S( j/ n' A
! e8 _1 v5 T+ u, Y5 C' p! a 音乐的世界如此浩瀚无际,我们这个小小的乐季最多只算沧海一粟,这篇短短的文章更是无法道尽个中玄妙。所幸,所有打开这本乐季册、有缘走进这座音乐厅的听者,都将有机会发现和面对自己好奇的心灵和自由的意志,而这正是你从音乐中捕捉到那些隐秘之音的终极工具:无论是古典主义对“静穆的伟大”的膜拜和对永恒准则的寻找,还是浪漫主义打破冰冷的形式主义并试图探寻人类情感张力极限的勇气,以及现代主义对光怪陆离的世界不拘一格的刻画与再造,甚至中国当代音乐家将厚重的文化积淀与西方的音乐传统相融合与碰撞的努力 ……所有这些时代风云,都将通过本季作曲家和演奏家的个体心灵透镜,折射出斑斓幻彩的光影绰约,弥散出令人神往的弦外之音。不过,所有这些恢弘的过程,却皆源于一个个微小的生命个体。在康德看来,自由乃是生命的本能诉求,而人类为实践这种自由而不断走向超验世界,哪怕对其一无所知也要勇敢地伸出手去触摸他。斯克鲁顿则说,世界很大,但我们并未拥有他的全部,我们只能站在已知的经验世界的边缘,张大嘴巴和瞪大眼睛地看向那个未知的超验世界的深处,并终将因此获得更多的自由。音乐,或许就诞生在这样两个世界的边缘上,既是我们探索那个未知世界的产物,也是我们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由此,人类为实践自由本能而生的好奇心与生命力,则既是音乐的造就者,也是音乐中最永恒与响亮的弦外之声。作为一支有理想和有灵魂的乐团,我们愿为您奏响这样的弦外之声,更希望您将从中发现全新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