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金谷坠楼人（洛阳小说华夏印记）

　　绿珠坠楼(资料图片)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这是唐代著名诗人杜牧在路过洛阳金谷园时，触景生情写下的。诗中提到的坠楼人就是绿珠。

　　说到金谷园，说到绿珠，说到在金谷园中发生的绿珠坠楼的故事，洛阳人都知道。这一期我们要讲述的就是宋传奇的名篇——《绿珠传》。

　　宋传奇开中国小说

　　心理描写之先河

　　上期说到《莺莺传》时，我们曾提到，唐传奇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古代短篇小说趋于成熟。这留给宋朝一个难以攀越的高峰，面对高峰，宋传奇有何建树呢？

　　市长篇小说学会常务副会长王群芳介绍，对宋传奇，各方观点不一。比如，鲁迅先生曾经说过：“至于传奇本身，则到唐亡就随之而绝了。”鲁迅认为宋传奇语言缺乏文采，故事平实又多写历史题材，没有独创性可言。

　　“宋传奇的叙述和人物对话的确很浅显甚至粗俗。”市长篇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唐益舟指出，唐传奇的作者多重视文采，也使得唐传奇语言颇为华丽。宋传奇在故事叙述和人物对话中更多地采用口语，但这是因为宋元话本主要是为了说书，它在语言方面必须通俗化。

　　“宋传奇最主要的特点是反思。”唐益舟介绍，宋传奇同唐传奇一样，题材涉及历史、神怪、婚恋等，但宋朝的历史题材小说，主要是写前朝事，以史为鉴；婚恋题材小说，主要讲述薄情负心的社会根源，以及对婚恋结局的反思。这一点，在《绿珠传》中也得以体现：乐史创作《绿珠传》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对历史进行反思，让统治者从变乱中吸取教训。

　　《中国小说史略》中说，唐人大抵描写时事，而宋人多讲古事；唐人小说少教训，而宋的多教训。这是因为唐时人们讲话自由些，虽写时事，不至于得祸；而宋时读书讳忌渐多，所以文人便设法回避，只能讲古事。

　　“尽管宋传奇在语言和题材上可能不如唐传奇，但宋传奇开了直接描写人物心理之先河。”王群芳说，中国正宗的叙事体裁一向排斥直接心理描写。唐传奇也遵守这一规范，然而宋传奇开始直接描写人物心理。

　　宋代在小说的整理、辑录方面有突出贡献。北宋初年，朝廷组织大臣文士，集前代野史、小说、传记之大成，编纂了五百卷的《太平广记》，许多六朝志怪、唐代传奇借此得以传世。

　　勤于著述的乐史

　　据《晋书·石崇传》记载：石崇有妓曰绿珠，美而艳。孙秀使人求之，不得，矫诏收崇。崇正宴于楼上，谓绿珠曰：“我今为尔得罪。”绿珠泣曰：“当效死于君前。”因自投于楼下而死。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提一下《绿珠传》的作者——乐史。这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晋书》有关这个故事的记载就这么多，他却根据《晋书》及前人的其他记载进行发挥，《绿珠传》不仅将绿珠的身世讲了个透彻，甚至还讲了一个有关绿珠的诡谲故事。

　　乐史是北宋宜黄霍源村(今属江西)人。在查找他的资料时笔者发现，他当官时间长达60年，从政之余，他勤于著述，前后著书20余种，共1018卷。除《绿珠传》外，流传于世的作品还有《杨太真外传》《太平寰宇记》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太平寰宇记》，这是一部地理著作，全书200卷，约130余万字，对全国各州县的山川形胜、历史沿革、风俗、物产、人物等，都有较详细的记载，为后世研究地区经济的发展和人口分布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对后世方志著作的影响很大。

　　《绿珠传》全文仅2100多字。文章虽短，却是名篇传奇，影响很大：市人小说中就有《绿珠坠楼记》，《宋四公大闹禁魂张》曾将此作为头回，《西湖二集·韩晋公人奁两赠》也将此故事作为入话；元杂剧中有《绿珠坠楼》，明传奇中有《竹叶舟》，清传奇中有《三斛珠》……这些皆或多或少受到《绿珠传》的影响。

　　独属绿珠的一个传奇故事

　　由此可见，乐史真乃一位学识渊博之人。在他的笔下，绿珠的一生，不仅仅是《晋书》那几十个字所描述的。

　　《绿珠传》中，绿珠本姓梁，是白州双角山(现在今江西省)人，那里盛产珍珠和美女。石崇在当交趾采访使时，用三斛珍珠把绿珠买下来，然后把她带回洛阳安置在金谷园中。绿珠长得漂亮，会吹笛子，还会跳“明君舞”，石崇很宠爱她。结果就发生了绿珠坠楼的悲剧。但故事至此没有完，一个诡异荒诞的情节出现了：乐史说，唐代宰相牛僧孺在他的《周秦行纪》中说，他曾有一天夜里在薄太后庙中暂住一宿，见到了薄太后、戚夫人、王嫱、太真妃、潘淑妃等人。

　　这真是神奇！

　　薄太后是汉高祖刘邦的嫔妃、汉文帝刘恒的生母；戚夫人是刘邦的宠妃，就是被吕雉做成人彘(zhì)的那位；王嫱即王昭君；太真妃就是杨贵妃；潘淑妃则是南朝宋文帝刘义隆的妃子，也是位有美貌又有智慧的女子。而且，这群美女中还有一个会吹笛子的很漂亮的女子，是跟潘淑妃一起来的。薄太后让她吹笛子，偶尔也叫她同饮一杯，还让她作了一首诗。薄太后对牛僧孺说，这是石家的绿珠，潘淑妃收养她当妹妹。天晚了，薄太后让绿珠陪牛僧孺一晚，绿珠则拒绝说：“石卫尉性严忌。今有死，不可及乱。”意思是说，石崇虽然死了，但他太厉害，我可不敢乱来。

　　“四大美人”有绿珠

　　乐史在《绿珠传》中加了那么一段故事，其用意可能是想强调绿珠的忠。确实，绿珠被世人所广泛接受就是因为“盖一婢子，不知书而能。感主恩，愤不顾身。其志烈懔懔，诚足使后人仰慕歌咏也”。绿珠也因此被列入“中国四大美人”。

　　有读者会质疑，“中国四大美人”不是西施、王昭君、貂蝉、杨贵妃吗？这里面没有绿珠啊。其实，据考证，中国早期的“四大美人”中肯定有绿珠一席。

　　1909年，考古工作者在甘肃发现我国最早收藏的木刻年画——南宋平阳木刻年画《隋朝窈窕呈倾国之芳容》，此年画的原版现存于莫斯科博物馆。在这幅被称为《四美图》的木刻年画中，四位美人中就有绿珠。

　　而且对于西施、王昭君、貂蝉、杨贵妃为“四大美人”的说法，纪连海在他的《纪连海叹说四大美人》一书中提出，貂蝉应该是后人所加。因为，这“四大美人”的生活年代有先有后：西施最早出生，杨贵妃最晚离世，杨贵妃是唐朝人，所以这个“四大美人”的说法肯定是唐朝以后才出现的。貂蝉是《三国演义》中的人物，可以说是《三国演义》成就了貂蝉，因为《三国志》中是没有这个人的。而《三国演义》成书于明朝初年。因此，提出“四大美人”这一说法的人肯定在元末明初。据此，有人认为，在明以后，貂蝉代替绿珠成为“四大美人”之一，原因可能是貂蝉的故事要比绿珠的故事更吸引人。(温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