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闲云 覆手雷雨

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在国家大剧院音乐厅演出“印象与色彩：吕绍嘉与王羽佳，演绎德彪西、拉威尔与巴托克”。观完音乐会，对王羽佳有三点印象。

　　第一，粗与准。这主要体现在王羽佳呈现的巴托克是原始主义倾向的新民族主义，因为巴托克融入了古朴的民歌元素。猛一听，钢琴在和定音鼓、小军鼓、大军鼓、大锣、大镲等打击乐器的对话中，王羽佳也立图使钢琴声变形为打击乐声，展现了粗犷甚至粗暴的人性暴发力，该作品演完，增加了15分钟休息，原来是给调音师调整钢琴的音准，可见王羽佳弹得多狠，远观就像一幅中国的泼墨大写意。但细听，就像近看中国的工笔画，粗准得很。巴托克的这部作品难的不只是钢琴的力度，更难的是它变化莫测的节奏。如果光要钢琴一人也没难度，关键是要与乐队扣上。王羽佳与乐队共同合奏的时候不多，也就是几个高潮和结束，更多的是钢琴与部分乐器的对话，除了打击乐，还要和单簧管、长笛、短笛、大管、小号等单独或组织以不同的节奏对话，经常是突然地变化，王羽佳都恰入其“缝”，以她直亮的音色镶嵌在这流动的建筑上，就像阳光照耀着有波浪的海面，晃荡且晃眼。

　　第二，柔与和。王羽佳演奏莫里斯，拉威尔《G大调钢琴协奏曲》则和上一部产生巨大反差，如同她的演出服是两个时代。演巴托克时她身着绿色闪光紧身露背超短裙，演拉威尔则换成白底粉细碎小花贴身拖地露背长裙，胸正中有一抹醒目的猩红。这部作品她呈现出柔与和。一是情调的柔与和。该作品反复用了格什温的爵士情调，乐队做出了懒洋洋的味，钢琴和着爵士的松懒。二是音质的柔与和。在第二乐章《很慢的柔板》，王羽佳在钢琴上从左至右再从右至左有多次反复流水般的琴声，她的渐弱、渐强、渐弱不是独立的，而是与长笛、双簧管、弦乐等声部在不同的乐段中和顺着，这时她就依托着这些声部的音色，但又如影随形地应变着它们强弱和快慢。

　　第三，乱与妙。王羽佳以上两部作品展现她钢琴精湛的技艺，但观众不过瘾，在她谢完三次幕，慢慢地飘向后台时，又被整齐的掌声拉回到了琴边，她加演了一首《土耳其进行曲》，是改编加花的，这该是她当晚最炫技的作品，十指在琴上飞舞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在人们的视觉里，前一个影像还残存在视网膜上，后一个影像又重叠在上一个残存的影像上，感觉像野蜂飞舞的翅膀。看她的十指由乱舞到狂飞，如十枚绣花针在丝绢上胡乱地穿梭。但玄妙的是丝绢上呈现出一只逼真的下山猛虎。视觉的狂乱和听觉的和谐是那么不可思议地统一起来。

　　统观王羽佳的三部作品的演奏，她完全顺着作品的乐脉，在张扬作曲家风格的同时，也凸显了她的技艺。当然，这些都离不开大师级指挥吕绍嘉让乐队与她配合的默契。王羽佳弹琴时上身很少动，有时静若观音像，她手指关节柔和，有时像风吹柳条在琴键上抚过，但声音力度有如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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