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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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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是在2013年,电影《内布拉斯加》在戛纳颇受好评。不管情节虚构与否,它讲的故事其实有点不着调:一位“老糊涂”总坚信自己中奖了,从蒙大拿一路驾车驶往内布拉斯加,自然是无功而返。一旁还有个儿子垂头丧气地随行,对他那可笑又可叹的糊涂劲已经放弃了说服工作。可是最后,当观众随着他们走过了这段漫长孤独的美利坚公路,竟然被父子温情好好给治愈了一把。# B3 q$ U, u; s0 B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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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想推介的《公路影片》(Road Movies),名字本身就有点奇怪,莫非它也是一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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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是当代作曲家约翰-亚当斯的一枚唱片,收纳了为小提琴-钢琴所作的《Road Movies》、双钢琴的《Halleluja Junction》,外加三首钢琴独奏。其中双钢琴的《Halleluja Junction》格外惹眼,其名字来自作曲家经过加洲内华达山脉时得知的一个小镇名,据说乐曲的主题动机就建立在了“哈利路亚”的语言音节上,模进与展开不外乎是“极简音乐”的套路,钢琴摇身一变,基本算成了打击乐器;小提琴-钢琴的《Road Movies》中,无比鲜明的是早期摇摆(boogie-woogie)节奏的介入,简直是崎岖的山路上,弹簧座椅时不时地给你的屁股吃点苦头。一番琢磨,我好像找出了点它与“公路”的关联-——那音乐分明在不准许你打盹,舞蹈感又不至于剧烈到让你分神,真是太适合长途自驾时聆听了!如若说钢琴敲击是一往无前的公路,那么小提琴的跳弓就是在一旁日夜不停、闪闪烁烁的广告牌与指示灯,让人保持清醒。大家都知道,从帕夏贝尔到莱希、格拉斯,“重复”二字永远是人类音乐里的要旨之一。对于这一点,我以为英国作曲家阿德斯说得再妙不过,比方说有连续的十个C音,每一次重复其实都是不同的“C”了,因为它之前出现的若干个“C”,已然产生了极其微妙的心理铺垫。反复的艺术恰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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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最末一曲,漫长的“佛里吉亚的大门”(Phrygian Gates),独行者仿佛迈过了某个无形的门槛,“马达”转动变得平和,继而一路油门长驱向前……为唱片平添上了“影片”二字,我猜亚当斯更深层的隐喻或许是:公路一头关联着过去的剧情,另一头则联结着未来的故事。倘真如此,我想倒颇得美国文化中坦荡荡不畏过往与将来的精髓了。; _' ^1 s# y4 D& ^2 n9 W' u, O, r
/ Y2 q5 Z# F8 L) ]" _ J 约翰-亚当斯向来是一个不害怕未知的独行者。他说,自己与菲利普-格拉斯一起付出过相当大的努力,将当代音乐牵回主流音乐会的曲目单,然而反馈呢?“我经历过好日子,也有过很糟糕的日子。在糟糕的日子里,我每天起床后都会觉得我们所做的古典音乐已经不在人们认知范围内了,于是万分沮丧。不过你要留心一下,许许多多的诗人和作曲家,如(《白鲸》的作者)梅尔维尔和作曲家查尔斯-艾夫斯在生前也不太受重视。我们今天在做事情,是出于我们热爱它,有一小批观众还是挺喜欢的。最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经受住了考验,同时另一些东西被证明为了‘朝生暮死的短暂’。”( t2 f" x" P% p+ b; {* i7 K0 N-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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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里姆、尼曼(Michael Nyman)等人一起,亚当斯曾被乐坛认作是现代音乐的“决裂分子”,不冷不热地谓之为“后现代”,是因为他们虽然抱有对“音乐应该不断向前变革”的质疑,仍旧不想倾情地回归到传统形式,更多的时候不排斥引用、拼贴多媒介衍生来的产物。这类对学院的反叛(亦是对先锋的反叛)——说得尴尬些,时运转得好时两头得利,不佳时则腹背受挫。过去亚当斯的许多唱片如《Century Rolls》,或其他一些选择“公路”作为题材的,让笔者感觉了一些美式消费音乐的意思——亢奋、直接,却缺乏诚恳与绵绵的内劲,耐不住多听。但这张《公路影片》呢,我想应该不会,甚至它还有可能将一大批跨界或爵士的乐迷吸引过来,领略到当代古典的模糊边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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