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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宏:音乐何需懂?2 W% Q3 R7 m) u3 J' x! t. i
% ?6 B" w5 J1 G8 C+ [: w. l$ A6 h 记者结缘肖邦,已逾十年。这些年,每当想听音乐的时候,耳际首先回响的总是他的作品。十年前,喜欢他缠绵悱恻的夜曲,十年后的今天,听他看似平淡的二十四首前奏曲竟让我不能自已。3 H" }7 ^0 R R! Z! R: j
有时诧异,自己并非音乐科班出身,也无系统乐理知识,居然能感悟肖邦作品的真谛?这次有幸面对面采访周海宏教授,他说:音乐何需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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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经典音乐:俞伯牙,是你不懂音乐) E7 {# ?* R: P, W2 |- S( K) o
. C5 ?2 @6 c9 M4 T 新侨报:许多人对高雅音乐会望而却步,觉得自己不懂,你却发出“音乐何需懂”的质疑。试问,音乐为何不需懂?$ l+ Q/ V4 Y+ J* W( u `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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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宏:我们有三大艺术门类,视觉艺术是美术,语言艺术是文学,音乐是听觉及情绪的艺术,但我们习惯于用文学化和美术化的方式去欣赏经典音乐,动辄追问形象、思想、哲学之类的,如果答不上来就觉得自己不懂音乐,这其实是个误区,因为它混淆了这几门艺术的欣赏方法。2 |# X/ x: ^' X0 r9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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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传统文化的思维惯性及我国的音乐普及方式造成的。从传统文化方面看,“高山流水遇知音”对后人影响巨大,但我要告诉大家,俞伯牙其实不懂音乐,如果真懂,就不该要求听众在音乐中听出具体东西。而我国的音乐普及全都是以乐曲解说为核心的,注重对音乐作品时代背景、作者生平的解说,甚至还要你去学乐理知识,结果就强化了人们头脑中的误区。我觉得音乐不需懂,大家按下播放键,闭上眼睛,开始享受音乐之美,这样就可以了。3 t! r8 a- ~" \. J' ~-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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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侨报:既然没必要用文学及美术化方式理解音乐,那么音乐欣赏就是纯粹听觉感受了?" s r. c4 u*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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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宏:这个理解有些片面,好的作品,能轻易引发听众明确的内容理解,功力欠火候的作品,不能怪听众听不懂,是作曲家写得不像。芬兰还在沙皇俄国统治之下时,西贝柳斯创作了《芬兰颂》,讴歌了民族要解放,国家要独立的主题,但作品上演了一个月即被禁演,因为沙皇俄国的音乐检察官听出来,这个作品是想造反。一个纯粹的器乐作品,没有词,居然能让人感受到作者鲜明的政治立场,只能说明这个作品太成功了。因此好的作品,听众能很容易感受到作者的感情的,不需做太多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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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侨报:每次看到贝多芬钢琴作品的名字,《月光》、《黎明》、《暴风雨》等,都会很好奇:这是作者自己加的吗,听众通过音乐,脑海中会浮现出这些意象吗?( Q5 a. W' w* |# y,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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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宏:大家都知道贝多芬最出名的钢琴作品叫《月光奏鸣曲》,那个名字不是他本人取的,另外,贝多芬湖畔夜下即兴为小盲童创作《月光》的故事,也是小报记者的杜撰。他一生写了32首钢琴作品,最出名的五首《黎明》、《月光》、《悲怆》、《热情》、《暴风雨》,没有一首是贝多芬自己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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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对着曲名去理解音乐,一定一头雾水,听不出来不是听众的错,因为音乐内容根本展现不出来。而且我认为理解音乐并无所谓的对与错,它一定是模模糊糊,多种多样的,这非但不是音乐艺术的遗憾,反而是独特魅力所在。5 y5 c. R) l1 t5 ~- F1 X
1 V7 x7 i3 r4 X/ H 谈通俗音乐:咬完小苹果后品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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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侨报:近年来,《江南Style》、《小苹果》、《忐忑》等神曲风靡全中国,你是如何看待这类通俗音乐的?' m7 X4 X2 y# Q8 X
! }. S2 _: u, ~& y8 K. r6 V, Z 周海宏:我从来都不反对通俗音乐,甚至曾在全国最重要的学术会议上,为流行歌曲摇旗呐喊,但我觉得仅有通俗音乐是不够的,一个文明发达的社会,势必需要各种不同口味的艺术,来满足不同人群。吃饭前跳一段《小苹果》,睡前再听一段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这才是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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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E( b; b: X 新侨报:但我们显然看到,流行音乐的同质化现象越来越严重,这个市场是否渐趋饱和?: _& `& z0 }9 I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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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宏:没错,流行音乐的饱和程度已经很高,现在打开电视一看,全都是流行音乐,情情爱爱一听就腻。近年来各大中城市的音乐厅越造越多,音乐会越办越好,反而是古典音乐正在呈缓慢的上升势头。. E4 Y8 n+ g' }9 B/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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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经典音乐和通俗音乐的人群比例,应相当于喝酒、咖啡和茶的人,与饮用软饮料的人群比例,因此我认为欣赏经典音乐的人应该更多,因为这个人群总量更大,消费能力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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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学琴教育:学了一门技术,却恨着一门艺术2 E6 u3 q1 I: r+ e3 K1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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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侨报:经常听到身边的孩子说“学琴苦”,我一直诧异,音乐应带给人快乐才是,是否我们的音乐教育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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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宏:肯定出了问题。你听到过人家说打乒乓球苦、唱卡拉OK苦吗?没有吧,这是因为人们把它们当作业余爱好,用一生时间享受活动的快乐。孩子学琴其实也一样,事实上大多数只是业余爱好,为什么要搞得这么专业呢?我们做过调查,有98%的中国琴童家长没打算让孩子从事音乐行业,只有2%家长想让孩子成为演奏家,但我们却对100%孩子进行了专业化训练,因此带来“学琴苦”的现象。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世界上没有一种教育可以像学琴教育那样,给孩子如此强烈的快乐,但现实情况却是孩子们学了一门技术,恨着一门艺术,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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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侨报:“学了一门技术,恨着一门艺术”,确实发人深省,怎样才能让孩子们“学了一门技术,爱着一门艺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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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f5 J% [5 V9 P& m; F 周海宏:首先要明确学琴的目的,对2%专业音乐学生之外的大多数孩子而言,要通过学琴来热爱音乐,通过音乐热爱艺术,通过艺术热爱生活,通过生活体验幸福,这是学琴者该有的路线图。与此同时,在音乐教育方面必须规避两个问题:第一是避免把音乐教育变成知识教育,变成乐曲解说,孩子乐理学会了,但事后会发现一点都没用;第二是避免把学琴教育变为技能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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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T* j. @9 ?. e 谈音乐治疗:《沉思》让歹徒放下屠刀; W6 f# O# ]- T8 r# q- j- @4 g&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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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侨报:据说音乐在社会治理,特别是降低犯罪率方面,也有着积极作用?1 o0 ?$ f& J4 ~ l( a( _0 J1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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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宏:是的,巴黎、伦敦等市政府官员曾做过统计,在大城市地下通道、过街天桥播放舒缓的古典音乐以后,这些场所的犯罪率直线下降,音乐比警察还管用,这就是音乐典型的心理干预作用。大家和我一起想象一下,一个歹徒手持一把凶器,来到地下通道准备抢劫行人时,耳边清晰回响着马斯涅悠扬的《沉思》,他还下得了手吗?我觉得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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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 L& {' `0 Z 新侨报:音乐治疗在养生方面,应该也有着上佳表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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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宏:当然。工作日下午的四五点钟,你疲惫了,腰酸背痛脑子也糊涂了,但还有大量工作要做,要加班加点,怎么办?通常男士会出去抽根烟,女士站起来扭扭腰,但效果都不如听十分钟舒缓的古典音乐来得好,听完保你精神振奋。有一天,你犯错误了,你发现你家“领导”怒气冲冲向你走来,后果很严重,这时赶紧给她放一段轻音乐,这样她肯定严肃不起来了。- \3 J1 L* c. r% F3 I7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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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除了视、听、味、嗅、触等外感系统之外,还有一个内感系统,它就是我们的情绪世界,它是那么细腻、微妙、强烈、深沉,需要用艺术来表现。音乐最擅长表现人类内心不可名状、难以言传的情绪世界,可以说,音乐是情绪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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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宏:著名音乐美学家、教育学家。中央音乐学院副院长,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长年从事音乐审美与教育心理学的研究与教学工作。优秀博士论文奖获奖者、全国音乐心理学学会副会长。近年来致力于严肃音乐普及工作,在全国各地举办多次讲座,受到广泛好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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