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与悲剧的对话

　　当贝多芬F大调第六《田园》交响曲第五乐章开头，那如同暴风雨后阳光遍洒大地般柔和而又壮丽的旋律到来时，指挥台上的汤沐海面对第一小提琴的表情，让笔者想起他的老师卡拉扬在德沃夏克第八交响曲第二乐章的一刻流露的非常相近的表情，想到贝多芬在他的《庄严弥撒》总谱手稿上写下的那句名言——“发自内心——但愿也会——走向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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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3日晚天津大剧院音乐厅的“田园-悲剧——贝多芬马勒交响乐全集音乐会之八”，曲目为两位音乐巨匠的第六交响曲。从两部交响曲各自的标题来看，似乎从内涵上并无太多关联，但事实上，正如汤沐海与天津交响乐团已经完成的“全集系列”前八场音乐会一再证明的，两位作曲家的杰作在跨越时空的对话中常常带来新的深刻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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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笔者而言，当真正置身于这场由两部第六交响曲构成的宏大音乐会时，在汤沐海指挥天津交响乐团的乐声中，体悟到了两部伟大杰作间的联系与对话。首先，贝多芬的《田园》在对大自然的礼赞背后蕴含着更加深沉的意蕴，正如纽约爱乐乐团节目单撰稿人爱德华-唐斯关于这部交响曲的末乐章所揭示的：“整个末乐章仿佛是一曲感谢上苍、感谢大自然、感谢太阳的狂喜赞歌，也是一曲感谢宇宙间仁爱力量的赞歌。而这个宇宙，不管在贝多芬时代的人还是我们同时代的人看来，都可能是幽暗而荒诞的——甚至荒诞到可怖。像贝多芬那样一个满怀愁绪和内心悲苦的人如何能窥得如此的光芒、并且用他那不可思议的艺术炼金术激励我们去分享他的狂喜发现——哪怕只有短暂瞬间，确实是奇迹，如同日出般永远清新的奇迹。”马勒第六交响曲对于命运怀有更多的神秘感与宿命感。两位伟大的作曲家在音乐世界里进行的探索，带着各自的时代精神，在连续呈现与对比中得到新的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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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4 s9 K6 ]# Z4 l" Y( o　　汤沐海与天津交响乐团演奏的贝多芬和马勒第六交响曲，其价值也是对我们内心世界和人格深处的触动。这使得我们忽略技术上的瑕疵，包括圆号在《田园》的“暴风雨”乐章向第五乐章过渡时那个寥廓旋律上的失误。汤沐海的《田园》在快板乐章采取的速度汲取了古乐演奏的新锐之念，更贴近贝多芬时代的演奏实践。流畅的速度使得天津交响乐团在某些段落暴露出整体合奏的不足，但更多时候，尤其是第二乐章“在溪畔”和第五乐章“暴风雨后的欢乐、感恩心情”中，汤沐海激发乐团——尤其是第一小提琴声部——所达到的境界，恰如瓦格纳对哈本奈克指挥巴黎音乐学院乐团演奏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描述——“乐队歌唱着这部交响曲”，各个声部在低音的雄浑衬托下十分清晰。在第五乐章中，当感恩主题以变奏形式第三次出现时，汤沐海伸出双手，仿佛是捧着那些犹如仁慈的上苍赐予的珍贵乐音。

* G# E" x0 T/ t& |! _/ U, E　　马勒第六交响曲四个乐章的中间两个乐章，老一辈指挥大师卡拉扬和伯恩斯坦通常将谐谑曲作为第二乐章，将慢板乐章作为第三乐章。马勒的最初构思是将谐谑曲作为第二乐章，但首演时改为将行板乐章作为第二乐章，后来他又回到最初想法。在捷杰耶夫指挥伦敦交响乐团的演出中，行板是先于谐谑曲乐章作为第二乐章的。在这方面，汤沐海的处理同样体现了与当今乐坛主流阐释同步的新锐观念。这部令人震撼的交响乐鸿篇巨制也是所有指挥家和乐团最感到棘手的作品之一。乐团的整体技巧尤其是铜管的音色与表现力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差距，但正如在《田园》中一样，作为整体，音乐的巨大力量能够冲出纯技巧的局限，抵达听者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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