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隐没的短篇小说大师

苏俄的莫泊桑

伊萨克·巴别尔，被国际文坛誉为“苏俄时代的莫泊桑”，是20世纪俄罗斯文学的奇才。他出色的描写技巧，别具一格的构思，使其作品备受博尔赫斯、海明威等大家的推崇。在巴别尔的《骑兵军》中，尽情展示了这位被隐没的短篇大师的简洁魅力。

1920年，26岁的巴别尔，以战地记者的身份，跟随布琼尼统帅的苏维埃红军第一骑兵军进攻波兰。战争历时三个月。巴别尔目击了欧洲历史上、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大规模的、空前惨烈的骑兵会战。1923年至1924年，他根据这次征战，陆续创作了三十多篇短小精悍的文章，有战地速写，也有军旅故事，这就是《骑兵军》。这既是一个戴眼镜的犹太书生有关文明与暴力、征服与反抗的记录，也是一部霸气十足、豪气冲天、剽悍粗犷的哥萨克骑兵将士的列传。

勇士的墓志铭

阅读中，最让人惊奇的是巴别尔对于死亡的描写。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是现场还是来自于传言，都处理得犹如一件日常之事，其惊心动魄确实如“口袋里”的拳头或枪口。他的名篇《盐》里说到处决只用了这么一句话：“于是我从壁上拿下那把忠心耿耿的枪，从劳动者的土地上，从共和国的面容上洗去了这个耻辱。”难怪巴别尔会被扣上“客观主义和自然主义倾向严重”的帽子，也难怪他的描写对象骑兵军们，一如故事中那样厌恶他，在铁与血的幕前，平视就是种罪恶，于是他最终也作为一块污点被清洗掉。

这部《骑兵军》，曾被列为禁书。但是，越久藏的酒就越香浓，重新出版后的《骑兵军》赢得了全世界的仰慕，这位年仅47岁的作家，在临死的时候还在哀求刽子手：“我是被冤枉的，我只求你让我把这篇作品写完。”博尔赫斯称赞这本书独一无二，并认为其中的一篇小说《盐》享有散文难以企及、只有诗歌才能获得的荣耀：很多人都能将它背出来。海明威也敬佩地说：“看了巴别尔的作品，我应该还能再凝练些感慨和叹服。”

时代的轻骑兵

巴别尔不愧为短篇小说大师。简洁节制的语言，就描绘出了苏波战争波澜壮阔的场景，非常逼真传神，有如一幅幅画卷。他淋漓尽致地刻画战士们在长年累月饥肠辘辘的行军途中，对幸福、和平与爱情的渴望。他敢于用新闻报道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叙事，让人读来惊心动魄，有如身临其境。戴骢的翻译，史诗一样的语言，凄婉的爱情、友情，酣畅淋漓的快意恩仇，生与死皆在毫厘之间，才演绎出了这个豪情万丈、热血沸腾的年代……人的真性情得以一览无遗。仿佛一首挽歌，不绝于耳。

读完全书，感觉巴别尔如此独特的风格，肯定和他在战争生活中的磨砺有关。是战场见闻和记者的身份，使他逐渐确立了自己的写作风格。他认为，自己作品的语言应该“像战况公报或者银行支票一样准确无误”，于是，就形成了他简洁、洗练、迅速、省略、空白和闪电般干脆的叙述风格。这种风格，能为当下的文学写作，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考与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