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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约翰-凯奇上演了他的两部惊世之作——《4分33秒》和在黑山大学举行的集体行为艺术,开始声名大噪。“4分33秒”是一段虚无的演奏时间,但设计得有板有眼:演奏家走上台,在钢琴前坐下,打开琴盖,静坐,过了33秒,关上琴盖又迅速打开,静坐,过了2分40秒,再次关上琴盖又迅速打开,仍静坐,再过了1分20秒之后,演奏结束。虽然在当时已见怪不怪的纽约,人们的反应还是如预料中一样异常激烈。观众在前33秒保持安静,在之后的2分40秒开始礼貌得低声嘀咕,最后的1分20秒是“绝对的热闹”,响起一波一波的愤怒喧哗,然后闹翻了天。大部分现场观众的反应是被耍弄,上当了,有一小部分冷眼旁观,还有更小部分似乎有些领悟。从来没有玩世揶揄的行为波及到庄重的音乐厅里,即使在约翰-凯奇之后也没有发生过。演出的轰动效应令《4分33秒》成为二十世纪一首难得的众所周知的音乐作品。在如今的回顾中,《4分33秒》早已是“二十世纪的文化里程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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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6 h# k: c, G* b1 S7 ^/ C* Y 黑山大学的集体行为艺术是二十世纪行为艺术的“开山之作”。虽然与音乐并无干系却也是音乐史上的一件大事。以往面对各种潮流、运动、激变,音乐界的反映往往冷静地有些滞后,在经过了一段距离的审视和思索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去靠近那些潮流、运动和激变,从早期的文艺复兴、巴洛克运动一直到近代的浪漫主义、印象主义、表现主义等等,都是如此。由于是音乐家凯奇倡导了这次“黑山事件”,使音乐的先锋性丝毫不落后于其他艺术门类。黑山的作品是这样:观众坐成四组三角形,每个座位上都有一个杯子,大卫-图多在弹钢琴,罗伯特-罗森伯格在拨弄留声机,康宁汉及一些舞者在空隙处舞蹈,凯奇站在梯子上演讲。演出将结束时,所有的杯子都被倒入咖啡,然后,罗森伯格早期的几幅叫做“白上加白”的画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1 z h3 J8 C2 _2 J9 d
! i' M) F: M+ }' ]% i' x8 C 这样的艺术意图在今天已不再费解,生活即艺术,艺术即生活,两者没有绝对的界限,也没有绝对的标准。艺术家不仅要摧毁从前的艺术标准,还要提醒你:只要你愿意,人生可以是一场盛大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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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凯奇的演讲值得注意。他在讲什么?根据当时一位女学生的记录,凯奇讲的是黄憵希运禅师。他说:“禅宗里无所谓善与恶,美与丑。人在自然中的行为行动是一种凝混不分、不分权利阶层事件的复杂体……艺术不应该从生活中分出来,应该视为一种生活的行为。生活,整体生命,包括期间的意外,机遇元素,多元变化,混乱和一些刹那的美。艺术与生活唯一相异处是:在生活里,欣赏是被动的,如聆听鸟儿、瀑布、机器的混合声,而在艺术里,创作者和聆听者都要自发的参与。”( r G7 y' B9 j( y- j5 a
& Y# k, r' Y B, X0 Z; {; h ? 他在讲禅宗。从上述演讲中还可发现,这个有关生活与艺术的辨证观的行为艺术显然构思自禅宗精神。除了在行为艺术中演讲,凯奇还有许多著名的演讲,比如《关于某事的演讲》、《关于一无所有的演讲》,他的演讲不知所云,他说“我无话可说而我正说着,这就是我所需要的诗意”,这样的演讲本身也成了一种行为艺术,连他的朋友都忍无可忍,对他说:“John,我深爱你,但是我一分钟也不能多呆在这里”。凯奇的说法真有点禅宗“行解”的意思,答非所问,而他相信,慧者会破颜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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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 v' @2 Z, K" m* x 在《4分33秒》之前,凯奇是一个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的电子音乐实验艺术家。作有《想象的风景》、《第一结构》等作品,因为把钉子、螺帽、橡皮条、破布等等绑在钢琴上创作“预制钢琴”作品而小有名气,上过一些不大不小的杂志报纸,被认为“不是作曲家,而是发明家”。1945年,凯奇正遭受生活和精神的双重危机,创作停滞不前,妻子要与他离婚,与好友卡宁汉过从甚密,导致外界怀疑他的性取向。一切混乱不堪。那首为预制钢琴所作的六乐章作品——《危险的夜》真实地记录了当时频临精神崩溃的挣扎。他听从朋友劝告去看心理医生,但无济于事。不久之后,凯奇遇上了一个印度女孩吉塔,吉塔对他说,在印度,“音乐应该是让思想变得冷静和安宁,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感知神的影响。”6 O4 n/ _! |0 M; i) U0 w
. A6 d" C7 O7 K0 ^- U 对于凯奇的音乐创作和此时不平静的内心,这就像一剂良方。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之后,他写了一首四乐章的管弦乐曲《四季》,他在总谱上写道“试图表现印度关于四季的传统观点:寂静(冬)、创造(春)、储藏(夏)、衰亡(秋)”。观察宇宙与四季气象的变化让心智清明、灵魂清寂。古老东方哲学中的情感、宿命、轮回和对永恒的神秘探寻指引着他,他强烈地感觉到古老文明背后无穷宽广的心怀与智慧,和人世中进退游离的从容。凯奇在此之后告别了他的预制钢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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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十年代,日本禅学大师铃木大拙到美国各地讲学。他的课受到各行艺术家的关注,凯奇是旁听中唯一的音乐家。铃木大拙早年当过英文教师,后专心与佛学大师参禅悟道,1897年铃木移居美国后,专心翻译中国禅宗典籍以及老子的《道德经》。铃木即不是和尚,也不是禅宗学者,倒更像一位神学家。铃木试图将禅宗与宗教及西方思想相联系,“他最主要的目标是人道主义,他认为禅能够舒缓现代生活中的紧张、填补精神空虚”。铃木的课和禅义幽玄的讲授方式都让凯奇着迷。如果要深究,“填补精神空虚”并不是禅学要义。由此,凯奇是否深入领会了东方哲学思想倒也值得怀疑。音乐学家余丹红在《放耳听世界——约翰-凯奇传》中摘录了《关于一无所有的演讲》中一句至关重要的话,让我们相信凯奇并非故弄玄虚,禅学在他的音乐中不只是个装饰品——他说,“假如你让它去,它自己会好。你不必去做……假如把世界从我们肩上移开,它也不会掉下去。责任在哪里?”宿命并非是放弃,而是回归,回到生命初创时的天然状态,才会理解它的清新活力与真正使命,那些在人性欲念与自我膨胀中被遗忘被轻易丢弃的本心,成为我们将被世界吞没那一瞬间的唯一救赎。那么,偶然即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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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凯奇的兴趣由预制钢琴转向了偶然音乐和机遇音乐。1951年,他的学生送了他一本英译本的中国古籍《易经》。凯奇对其中八八六十四卦的中国古代占卜法很感兴趣。命运包含了太多的偶然,或许偶然就意味着选择,自然界的一双巨大的翻云覆雨手,牵引它的万物苍生。人类的意志被它阴差阳错地善意捉弄,或许融入自然,笑忘自我,终能释然。凯奇的道家美学思想逐渐走向深入。《变化的音乐》是根据《易经》的求卦方法,用抛数万次的硬币才完成的作品。这个作品以创作方式来暗示变化的永恒和命运的无常。在这一年中他的作曲一直跟随着《易经》的暗示。《想象的风景第四号》是为十二台收音机而作,要求十二台收音机同时响起。“通过无声的运用,各种声音结果的区别可以清晰地展现”。在那个时候,凯奇开始时不时地提到“无声”。凯奇的新作品叫《万千事物》,后来他解释说,在中国古代哲学和禅宗思想中,“万”代表无限,他发现了禅的原则,“就是迎着意念,把自己的思维打开”。更重要的是“通过抛硬币可以约束自我主义,并使之无法影响我的创作。”; g( k: a( i' c7 b' m3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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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山大学的“行为艺术”之后,凯奇来到哈佛大学。哈佛有一个音响学实验室,可以吸掉百分之99.8的声波,真正的无声!当凯奇进入这间屋子,他分明听见两种清晰的声音,“一个是连贯的高音,另一个是有节奏的低音”,后来实验室的工程师告诉他,其中的高音是神经系统的声音,低音由血液循环产生。凯奇由此明白了声音的相对论。他说:“要打开我们的耳朵,必须好好地理解无声”。在此之后,他萌生出创作一首《无声的演奏者》的作品,这就是后来的《四分三十三秒》的雏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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