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鸟朝凤》看音乐学习

　　在女儿温情的“要挟”之下，我才知道并去观看了电影《百鸟朝凤》。尽管从影片的叙事结构手法、拍摄背景意义等方面，我们作为观众都可以有指手画脚的权利，但作为教育者的我，更愿从音乐教育的角度来谈一点自己的看法。
* n* S* e1 G1 R9 [7 Q, y1 z2 x
　　影片中，游天鸣学艺是从撅着屁股用芦苇管子吸水开始的，用现代教育学的观点来看，这是多么荒诞的方式啊，这与艺术哪有什么关系？至多也就是所谓技术层面的肺活量训练。可是肺活量的训练方式多着呢，为什么采用这种荒诞乃至残酷（下着大雨也在练习）的方式？对比当下各种培训班打着“快乐学习”招牌的做法，焦师傅就跟野蛮人似的。但有意思的是，最枯燥无味的练习，却带来了最强烈欢愉的兴趣。当游天鸣笑着、叫着、跑着告诉师傅能吸上水的时候，那种明亮的眼神与难抑的兴奋，绝对不是假的，对他而言，这绝对是无比珍贵的兴趣萌发的时刻。而这时候，师傅却面无表情地给了他更长的一根芦苇管子让他接着练。这种兴趣培养方法就是在折磨人。
; W) G- E: E( d( g  _- o
$ u5 b2 I. E2 }. o　　焦师傅除了在技艺上折磨游天鸣之外，在精神上也要对他进行一番历练，那就是师弟蓝玉入门不久就外出接活了，游天鸣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和想象着师弟神气的样子。我想，焦师傅在技艺与心理上对游天鸣的磨练，为的是让他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太轻易得到，要保持敬畏，要耐住寂寞，如果扛不过去，你就别从事这个行当了。可以说，师傅教蓝玉的只是技艺层面的东西。而教游天鸣的，是一套完整丰富并且最根本的内容。终于，当游天鸣扛过去了，便开始了被众人念念不忘、印象深刻、乃至能够判断定位一个人生平功绩的《百鸟朝凤》的学习，有着品牌传承使命感的游家班开始行走江湖。反观当下的艺术教育，虽然不可能（当然也不必要）让每个人的学习都提拔到此种高度，但很多学习者走马观花、浮光掠影式的学习，很多从教者为稻梁谋而不沾音乐皮毛的教学，是不是也太低下、太庸俗了呢？

　　音乐到底是什么？音乐到底来自于哪里？电影中焦师傅对《百鸟朝凤》的分量与意义，有着自己极高、极明确的定位与要求。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享用这首曲子，他会根据死者一生的是非功过，用这首曲子做一个判断和总结，用乐礼体现乡村的秩序和向心力所在。但死者能听到曲子吗？焦师傅带着俩徒弟在树林中寻找鸟叫的声音并用乐器去表现时，要用乐器声音与鸟进行对话。但鸟能懂吗？——会听到和会听懂的！这是焦师傅的信条，唢呐声是通天、通地、通鬼神的声音，它来自自然万物，一切有声音的鸟虫鸣叫、有节奏的四季更迭，都是音乐，都可入乐，只要用心，就能听见，还能听懂。这种观念或者说信条，其实是自古迄今大面积、长时间的存在，也是所谓的“音乐是与上帝的对话”。当然，这样的层面太玄、太虚了。再实际一点说，音乐就是生活，音乐就来自于生活实践。电影中有大量农村生活的场景，当游天鸣在出师仪式上表演鸟叫时，他的师兄张口就能说出是什么鸟的叫声，自然得很，准确得很，他们的生活中大量充斥的就是这些声音。反观当下大家都在从事着钢琴、小提琴等洋乐器的学习，但这种音乐赖以生存的环境和土壤，是我们能复制模仿和山寨抄袭的吗？与西方古典音乐紧密相关的宗教、人文、历史、哲学、价值观、生活方式等，我们东方民族的国度里有多少？所以，当我们总是讽刺中国孩子学的只是技术时，不要忘了那是因为除了技术，我们也确实对人家的宗教人文了解太少。何况，家里练琴、课堂上课这种两点一线的学习，真的不能培养出什么兴趣、爱好、理解、明白出来，也谈不上什么热爱和使命。再加上“小学阶段干掉十级”一类虚荣、虚假的学习方式，更是让我们音乐学习谬以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