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世界上总是有人生来就怀抱使命,感动他人。5月9日下午,北京东直门中学的排练厅里,金帆交响乐团的孩子们身着正式的演出服,翘首以待。这是一次国家大剧院五月音乐节的公益活动,孩子们在等待一位重要人物的出现,那就是国际级小提琴大师郑京和。
- E" R# T9 J( D9 A( S
6 F7 h8 u; N* T2 _( W. p% f 什么时候你用心感受到了音乐呢?就是当你演奏到和弦变化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3 l7 W) ]7 c6 A6 S$ h4 d2 `9 Q3 S( k; @% C$ z( E
当金帆交响乐团的小乐手们演奏了布里顿《简易交响曲》,郑京和走上前来问了孩子们一个问题:当你们演奏的时候,你感受到了什么,你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个学生回答:“我演奏的时候,音乐能让我沉浸其中,感受快乐。”郑京和说:“很好,但是音乐会让你哭么?”孩子回答,有时候。“音乐情感的两端是相对的,美好的音乐使人流泪,悲伤的音乐使人微笑,你们的人生还很长,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话,每一个音符都要满含情感。你们刚才演奏的时候,有多少人感受到流泪的冲动?你们不用马上回答,请先仔细的回想。乐队中和声的组成至关重要,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互相支持才能完成和声的结构。你们演奏得很好,我观察到最后一排的小乐手们都演奏得很带劲,我知道这是因为‘郑京和来了’,所以你告诉自己要好好演奏,你们确实也演奏得很好。不过下一步是,不管是‘郑京和’还是别的什么人来听你们的演奏都没关系,因为音乐不仅仅是演奏给听众的,更重要的是体会和表达自己内心的过程。什么时候你用心感受到了音乐呢?就是当你演奏到和弦变化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音乐演奏时的每一个音,每一刻都是在用心表达情感,表达爱。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演奏音乐的原因,因为音乐是一种情感啊。每一个作曲家都将自己的心和灵魂倾注到了自己的作品中,有一些炫技的作品我一直不是很感兴趣,而我本身也不擅长这个。炫技是一种天分,一种展示,有些人与生俱来。然而最重要的是作曲家通过作品传达信息”。
. L! v- {" |7 Q7 ~+ ]6 Q! x4 {" y& h
她接着讲:“我有着62年的演奏生涯,最开始学习的是钢琴,但是钢琴对我来说太大了,于是我开始演奏小提琴,几天后我就可演奏简单的乐曲了,我的家人非常惊讶的告诉我,你拉的旋律让我们感动得想哭,我听了高兴极了。从那一刻起,我用尽努力去感受悲伤或者欢乐,所以在座的每一位乐手,当你们拿起乐器的那一刻起,你们的感受就始终与它贯通着,血脉相连。”
2 O( ^/ A; o* o
9 k) U: y) m: I: G 郑京和请小乐手们重新演奏第三乐章的《萨拉班德》舞曲,请演奏其他声部的孩子都悉心聆听优美的第一小提琴旋律声部,体会和感受音乐,并用自己的声部演奏支持它。随后,乐团第二小提琴首席为郑京和演奏了帕格尼尼随想曲第17首,在他演奏之前,郑大师又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你的弓子上擦好松香了么?观众们都笑了起来。" l( f. a {! L1 O+ [
- A/ N3 S( Q3 x3 _1 ~2 G2 r+ T 郑京和说:“帕格尼尼随想曲要慢练,每一个音都要非常清晰、要均匀。在慢练的过程中你要感觉自己的哪一个手指,哪一个换把有问题,需要改进。特别是在快速音阶琶音的部分,如果只快练,永远不会感受得那么细致清楚。音乐不只是音符,你知道帕格尼尼为何要创作这首随想曲?是为了展示华丽技巧,所以要炫技,要自信,觉得自己是最好的。”在她的指导下,学生用慢一点的更容易胜任的速度重新演奏了这几个片段。“音乐会让你快乐的,现在已经好多了,你自己觉得吗?”她问这个孩子。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开始转回全曲的开始,指导学生演奏开头的和弦。“第一个音要放好,抓住弦,万无一失了才能开始。”接着她为学生演唱这段音乐的感觉,在学生演奏的过程中,不断地告诉他达到要求的办法,如,要靠近码子,每一个音都揉弦,要保留弓子。接着她拿起琴亲自示范,要像个歌剧演员一样歌唱,把音乐的个性展现出来。“拉琴之前,你们要进入到作曲家要求的状态,要想想作曲家是怎么想的,体会音乐的内涵,比如演悲伤音乐的时候想想你失去自己心爱的宠物的时候,或是对长辈的致敬和追思,”郑京和说。5 U1 ~" Z3 e: _
+ h, m( w D6 ~) q- \# g 接下来,一位9岁的小女孩演奏了一曲萨拉萨蒂的《引子与塔兰泰拉》,她师从我国青年小提琴演奏家陈曦。听完她的演奏,郑京和女士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知道塔兰泰拉是什么?”小女孩回答,“蜘蛛,被蜘蛛咬了。”郑京和接着问,“那结果是什么?被咬了受伤了就会很疼对么?这是一个舞曲,要感受到被咬的疼痛,于是要使劲的拉。”郑京和带着小姑娘满台走动,边走边拉,一边示范着唱出音乐的旋律,她说,你漏掉几个音都没有关系,节奏也可以相对自由,关键要演奏出这首曲子的音乐特性,跟着感觉走,像舞蹈一样。
2 v( q- Z4 C+ ^+ S: G& k2 |9 y- _4 L! [. t
我20岁跟乐队合作的时候,不断要求他们把有些地方的音量放得足够轻,这可能是我不受乐队欢迎的原因,因为我要求太多。
& l% d# i3 I( M6 L3 r
, h" {- T' U( Y 孩子们演奏结束了,郑京和女士依然精神奕奕地请观众提问,工作人员上前又提醒了一次时间,她说,“我不介意多讲一会儿。”$ |1 A) q5 }0 Q; b2 t3 \
4 ~/ B, @7 G5 U3 \; ^( ~7 k r" N
有观众问到,为何她弓子的掌控力如此高超,出神入化,变化多端,强弱反差极大,从而极富音乐表现力。她回答:“我练习过几乎所有小提琴的经典练习曲,包括克莱采尔,加维涅、顿特、罗德、菲奥里罗等,还有维尼亚夫斯基和帕格尼尼的随想曲。这种强化式的训练也基于遇到了非常好的老师加拉米安。加拉米安喜欢强有力的声音,他总是要求我要想象着站在台上为三千人演奏,声音要直抵,要求声音达到最后一排,比如拉罗的西班牙交响曲,基本上就没有弱音的要求,就算有时有柔和的音乐形象,但是音量上还是丰满的。这样的训练导致我后来再也没有困难演奏大声了,我不想让人觉得,我的琴声是一个小女孩拉出来的,但这只是第一步。
3 o$ t, {# [% V+ Z
' z( l; M& [- T) Z8 w1 f 更难的是演奏最轻的声音,但让音乐厅中最后一排的人都能听到,如果跟乐队合作,乐队往往会很响,所以没有机会拉轻。我20岁跟乐队合作的时候,不断要求他们把有些地方的音量放得足够轻,这可能是我不受乐队欢迎的原因,因为我要求太多。这些音乐上面的要求从最初的想法到最后实现,经历了漫长的磨练以及技术积累,这是非常值得的,因为对于演奏者来讲,最能验证结果的,就是我们还会不会被乐队回请。你需要发现表演者和听众之间的联系,时间对训练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弓子其实很短,但是当你的训练渐入佳境,你就会发现,弓子会慢慢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游刃有余。”郑京和现场示范着她似静实动的运弓动作,“我还在动哦,”她解释道,“这就是训练的结果。”
9 N0 |. S2 f1 M& c& w! ~" g: M6 i l% l
她继续说到,“训练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脑子要静,不要想太多,如果紧张的话,弓子就会在弦上颤抖了,入静也要训练,想点别的什么。慢拉的时候,弓尖还好,弓根最难,因此小提琴演奏者要清楚地了解弓子每一寸的重量及不同,对我来说就是要把这些不同的点都良好地衔在一起。所有你想要达到的目的,你都要想想用什么方法和练习去达到。好老师的引导是非常重要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你的脑子里要有一个标准,要多听音乐,找到你自己喜欢的声音,但是这还不够,还要继续研究怎么拉出你自己的声音。”! k" }( Y7 i7 ]0 l: H$ b# U- M
9 y |, i4 E+ _7 o
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些天生的音乐使者,把他们带到观众面前,他们是上天的礼物,有了他们,古典音乐就永远不会走向没落。 ! I5 R: o: T" _4 i5 l' D
1 h J; V" ~8 c; u5 I
笔者问她这次演奏的巴赫和她在55年前演奏的巴赫有什么不同呢?
/ Q% z( k5 q' w S; q8 c ^& Z4 v* e0 X$ h. A$ c0 j
郑京和回答:“2005年的时候,我的手指受伤,无法自由弯曲,5年都没有再拉琴。我想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拉琴了。在这期间,我在茱莉亚音乐学院教书,我惟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钢琴上弹奏巴赫小提琴无伴奏奏鸣曲,在钢琴上这些旋律线非常清晰,比在小提琴上演奏时更清楚,因为在小提琴上,所有的和弦音是没有办法长时间保持的。
5 i! e, l3 @% E
) ^2 w. |; \5 i4 E6 ]' ~ 我把键盘上的这种训练感觉转移到了小提琴上,从第一小节到最后一小节,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2010年我开始重新练琴,2012年我演奏了巴赫六首奏鸣曲,我可以清楚地听到每一个音符,这就是我怎么达到今天演奏状态的过程和机缘。如果我只在小提琴上演奏,我永远不可能演奏成今天的样子,对于小提琴演奏来说,一晚上演奏全部6首作品真的是太难了,我做到了,因为它们都在我的脑海中,是一个整体。我会聆听我的演奏,因为在台上,在有观众倾听你的时候,他们也参与创造了这一刻的演奏,这种感觉和你一个人拉是完全不一样的。: H' p. |6 M1 A* v- W2 P
# G3 u/ o' L4 e* F4 I+ ?3 [; W 我今天是为了音乐而来,我希望音乐能在每一个人的生活里,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将来有多少会与音乐相伴终生,但是这是最美好的事情。学习其他伟大的音乐家和作曲家,但不要和别人相比,只向他们学习,不要失去信心,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每次拉琴的时候你都问问自己,我感到了什么,我的音乐给予了什么。”
8 X6 k7 c. [0 l7 B" G6 p5 H' v
原计划一个小时的大师课由于郑京和的坚持,二个多小时才结束。郑京和说:“我不在乎流程,这是我自己要来的,也由我来决定讲多久。”望着人们依依不舍的神情,笔者想起音乐经纪人道格拉斯-谢尔登的一句话:“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些天生的音乐使者,把他们带到观众面前,他们是上天的礼物,有了他们,古典音乐就永远不会走向没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