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的胜利

　　姜伯静

　　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让人颇感意外，爱丽丝·门罗，一个“名不见国内经传”的老人拿走了这个奖项。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爱丽丝·门罗是首位以短篇小说为主要成就的诺奖得主。这是门罗的胜利，同时也是短篇小说的胜利！

　　其实在诺贝尔文学奖的历史上，也不乏在短篇小说上取得巨大成就的巨匠，但他们得奖却不仅仅是依靠短篇。比如海因里希·伯尔，他的《我的昂贵的腿》、《洛恩格林之死》、《我的悲哀的面孔》等短篇作品是丝毫不亚于其中长篇的，堪称废墟文学的基石。只是，或者是那个时代的评委重视长篇，或者是那个时代的读者喜欢长篇，或者是他的中长篇太出色，所以伯尔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基于对他全部作品的褒奖。而爱丽丝·门罗仅凭自己的短篇小说获奖，这很“异类”，绝不是因为她没有长篇，而是因为她的短篇实在出类拔萃。这无疑会给后来的作者以希望：“短篇小说也能成功，并且是巨大的成功，甚至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平心而论，短篇创作相对于一些伪长篇来说更见功力；而有些长篇假如能缩为短篇的话，或许会更能吸引读者。尤其是在今天这个时间异常珍贵、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的时代，传统长篇创作已经越来越难以适应读者的实际需求，除非你有网络小说的特殊“魔力”。比如，余华的新作《第七天》，虽然算得上出色，但写成短篇的话意蕴照样悠长。我无意贬低余华，只是感觉这部作品的创意更像是一篇短篇小说。虽然短篇更容易被人接受，只是，不少创作者的心态不正常，好像只有写出长篇才能算得上作家，好像只有写出长篇才能流芳百世，好像不写长篇就对不起列祖列宗。“无长篇不作家”几乎成了铁律。据报道，近两年来，我国长篇小说的年产量已经从过去的2000多部剧增到4000多部，数字让人惊叹。不过，卖出去多少、有多少人看，就不得而知了。可我希望他们想想，想想鲁迅没有长篇吧，想想欧亨利都是短篇吧，想想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都是短篇吧，今天又有一个门罗，竟然靠短篇得了诺贝尔奖。所以，短篇不见得比长篇差，有些人该醒醒了。虽然，短篇的经济效益可能会稍稍慢一些。

　　莫言获得诺贝尔奖后，我曾经重新看过他的一些短篇作品，感觉还是他的短篇韵味足，而一些长篇放到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读不下去了。莫言的作品如此，贾平凹等人的作品更是如此。尽管如此，许多创作者的长篇梦却“长醉不醒”。尤其是一些作家，喜欢把自己的作品弄成集子，比“新文学大系”要厚许多，四处发散。但是，新老作家们为什么不省省力气、节约一下纸张写点优秀的短篇作品呢？胡适在《论短篇小说》中说：“今日中国的文学，最不讲‘经济’。那些古文家和那《聊斋滥调》的小说家，只会记‘某时到某地遇某人，做某事’的死账，毫不懂状物写情是全靠锁屑节目的。那些长篇小说家又只会做那无穷无极，《九尾龟》一类的小说，连体裁布局都不知道，不要说文学的经济了。若要救这两种大错，不可不提倡那最经济的体裁——不可不提倡真正的‘短篇小说’。”胡适的话虽然是在百八十年前说的，却更像是对现在说的。

　　门罗的胜利，是她个人的胜利，也是短篇小说的胜利，希望我们的作家先生们能好好思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