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站怪谈

公交站怪谈 (试发表)
小说 创作
尽管朋友向我解释了很多次路线，但最终我还是花了半个小时才走到这个公交站。是个封闭式的公交站，有栏杆、自动门和LED显示屏。
公交卡接触到感应器的时候响起哔的一声，值班室探出一个头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咧着嘴朝我笑。
我有点累了。
我挪到站内的小木凳上坐下，风轻轻地吹过来，像吹过死尸的面容。
做些什么好呢？我闭上眼，靠在后面的一大面玻璃上，后脑勺凉丝丝的，我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
切实的存在感袭来。

“嘿。”我睁开眼，发现小伙子站在我左边大概五米远的样子，毫无疑问，他是在和我说话。
“嗯？”
小伙子腼腆地笑了笑，“车还要很久才会到呢，这个站基本上没人来的。”
“没事。”我散漫地摇了摇头，重新闭上眼，不想再开口。
“喂，振作一点啊。”小伙子的声音。
我好奇地睁开眼睛，小伙子依旧是腼腆的笑容，几秒钟之后，他好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用手指用心地捻着手里的小旗子。
突然很想和他聊聊。
“喂，哥们儿。”好像没有预料到我会说话，小伙子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我。
“这儿就你一个人？”我指着空空荡荡的公交站对他说。
“嗯啊。”小伙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接着，又像是补充般地说道，“嗨，这儿一般都没啥人来的，太偏一个站，简直是公交站中的冠军。”
“啊？”
“最荒凉的公交站比赛啊。”小伙子好像说了一个绝妙无比般的笑话嘻嘻笑个不停，“可惜从来没有这种比赛。嗨，不过有才怪咧，这个站估计明年就会被拆掉了吧。”
我不禁环视这个公交站，看起来不太像会被拆掉的样子。
“离小区太远，周围都是荒郊野地，从这儿走到最近的小区也得十多分钟呢，何况小区下面就有密密麻麻的公交站，最多就是下班的点堵一点，但堵一点我也不愿意坐车到这儿啊，我不爱走路。”小伙子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脸上表情丰富，小旗子随着他的动作在风里摇。
“今天在这儿见到的人不超过十个，算上你在内。”说到这里，小伙子歪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喂，你说这么一个公交站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说真的，我经常会想这个问题。”
小伙子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像辩解式的接着说道：“我不是那种爱瞎想的人，好像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小白鼠那样，我其实整天也不过是跟着笼子不停的转啊转啊，哪会总是想那些玩意儿呢。不过作为人类，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总会在脑子里窜一窜的，你可理解？”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孤零零一个站台，活像一只在南极冰面上被拔光毛的公鸡。”小伙子又捻了捻手中的旗子，好像将旗子弄平整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一项重要任务，“每天光是显示屏、自动门这些都得耗不少电吧，更别说发给我的薪水，虽然比起庞大的公交系统来说，我的薪水不足挂齿，但好歹也是一笔钱呐，他们就真的愿意把这笔钱噗通一下扔进水里么？”
小伙子做了个把小石子扔进井里的动作，嘴唇无声地模拟“噗通”声的嘴型。
我没有说话，倒不是不想讲，心里的确是很想跟他说几句，但在脑袋里好赖搜刮了一通，终于作罢。
小伙子朝公交车来的方向望了望，然后回头安慰我：“车还没来，不过应该快了。就在你来之前一两分钟刚好开过一辆呢，你也着实不幸运。”
我微笑着摇摇头，“是呐，就运气来说，我的确从未确切地把握住过。”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工作呢？”想了想，我对小伙子抛出这个问题。
小伙子听到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散漫地游走，像是这个问题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我倒是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对小伙子说：“别介意，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的。”
“哦。”小伙子好像刚回过神来，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啥不好说的，来这儿是因为我女朋友。”
“嗯？”
小伙子兀自低下头笑，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甜蜜往事。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下来。

公交车在五分钟之后徐徐驶来，我突然像来了精神似的从座位上窜起来，“嘿。”走进公交车之前，我向小伙子扬了扬手。
小伙子咧开了嘴，但很快他变得严肃起来，他指着我，“喂，你的后脑勺。”
“嗯？”我一只脚踏进公交车。
“在流血呢。”小伙子冲我大声喊道。
自动门啪地一声关上了，公交车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在最角落的位置上坐下，微笑起来。
手在后脑勺摸一把，果然有黏糊糊的液体，我把沾满血的手伸到鼻子前，那是爱人的香气，像最名贵的蒙古熏香，我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在车上我做了个梦，梦从我踏上公交车开始，我仿佛看到那个小伙子在我离开之后脸上重新被阴霾笼罩，他打开值班室的小门，在他的面前，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听到与己无关的亲戚死讯那一种叹气，他走进值班室，把门从里面关上。他咬住女尸的嘴唇，把整个身子都紧紧贴在她的上面。
车不知开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