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了42年的首演

　关于“二战”，关于纳粹集中营，无数的小说、电影、戏剧、电视，都已表现过。然而，不知为何，音乐姗姗来迟，仅见阿诺得-勋伯格的《华沙幸存者》（为朗诵、男声合唱与乐队而作）等少数作品，所以，当我看到2010年奥地利布雷根茨艺术节上演梅谢斯拉夫-魏因贝格（Mieczyslaw Weinberg）《乘客》的实况录像——以歌剧形式表现奥斯维辛集中营，不仅被其精彩的演出感动，更感佩其独特的价值和勇气。

　　由于苏联与西方长期的冷战、对立、封闭，一些音乐家的创作情况鲜为外人所知，就说魏因贝格，也是近些年来才逐渐引人注目，人们惊叹，在20世纪五花八门、热闹纷呈的音乐流派中，居然还有一位既现代又传统、默默无闻独树一帜的“隐世者”。目前我们知道，魏因贝格创作的作品不下150件，主要有：26部交响曲、10余部歌剧和芭蕾、17首弦乐四重奏、30多部各类器乐的独奏、重奏、协奏曲，还有为数不少的电影、戏剧、马戏音乐。有人认为，魏因贝格几乎靠一己之力，把晚期浪漫主义风格一直延续到20世纪末，成为浪漫主义音乐光辉的绝唱。
9 O7 W# }+ _' Z! R( Y. i6 e" S
　　说来有意思，我最早接触魏因贝格的作品，就是他的歌剧《乘客》——2010年奥地利布雷根茨（Bregenzer)艺术节上演出的实况DVD。聆听之下，无比震惊。

　　在表现现实生活和当下题材方面，相比于文学、电影、电视、戏剧，一般来说，音乐往往比较滞后，这也许与音乐最为抽象、最难以具象表现有关。但音乐中的最高形式——歌剧，相对来说，情况应该好一些。歌剧集歌者、乐队、指挥、导演、舞美、故事于一体——有一种说法，歌剧就是电影以前的电影。但实际情景往往并非如此。欧美不说，就说魏因贝格的《乘客》，它是以“二战”发生在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故事为题材，写于1968年，离二战已经有20多年了，而我们看到的关于“二战”的影视和文学作品已经无数。即便如此，魏因贝格的创作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当时的苏联依然有排犹倾向，该剧是通过肖斯塔科维奇的大力推荐，才由波修瓦歌剧院委约魏因贝格创作的。但剧本和谱曲完成后，因为种种原因被禁演，直到2006年，《乘客》才以音乐会版的形式上演了一场，那时魏因贝格已经去世10年了。所以说，2010年奥地利布雷根茨艺术节上演出的《乘客》，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整首演。如果以魏因贝格《乘客》完稿时间算，已经过去了整整42年了。

　　相比电影艺术时空转换的方便，歌剧作为舞台艺术，自由度不免受到限制，奥地利布雷根茨艺术节版《乘客》制作，显然吸收了电影蒙太奇表现手法，匠心独运地将两个时空可视化，舞台设计的布景有两层，上层是一片雪白的邮轮甲板，一根大烟囱直插上方，既表明这是邮轮上的烟囱，灯光换景后又是集中营焚尸炉的烟囱。下层既是船舱，灯光变化后又是漆黑阴暗的集中营牢房、工作间等。在这里，灯光的使用发挥了重要作用，根据剧情不断转换两个不同的时空。
2 e1 y) h- @1 ]& K% n: N! V. B- f2 v
    声乐演唱，在歌剧中占有最重要的地位，《乘客》中人物的唱腔具有兼容性、可听性、现代性，最大程度凸显了歌剧作为声乐艺术的特色，除了极少量的念白（如莉泽的上司命令莉泽要服从祖国和元帅的训令），基本上是以唱为主，“一唱到底”，咏唱与剧情、音乐紧密相连。第一幕开始在邮轮上，当蒙面女人出现后，莉泽的惶恐、不安与沃尔特的疑问、问责，乐队充满紧张气氛，演唱也几乎接近口语，直击人物内心。在第二幕中，玛尔塔与塔杜兹的爱情二重唱、难友们庆祝玛尔塔生日时的独唱和重唱、卡莉面对难友们唱的那首充满犹太韵味的咏叹调“我的祖母以前经常唱”等，抒情、平静、梦幻、忧伤……与集中营的残暴气氛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反差更强烈表达了人们对和平幸福的渴望，对法西斯暴行的憎恨。尤其是玛尔塔剧终前的咏唱“周围一片寂静”，独奏长笛如泣如诉，曲调缓慢伤感，演唱悲切感人，余音绵绵，不绝如缕。如此沉重的一部歌剧，在若有所思的平静中结束，留给人们无尽的感怀和思索。

6 L* c" l3 V3 l$ 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