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有限的聆听而言,埃利奥特-卡特(Elliott Carter,1908-2012)无疑是与美国诗歌联系最紧密的作曲家之一。如果可以用活页夹夹住其作曲生涯的两端,我们会看到那么多璀璨如星辰的诗人在他的音乐中憩息、交谈、抽雪茄或喝着红酒。当然,如果想象得再玄学一点儿,音乐中的诗人们还会在一起玩扑克、谈论天气与政治。如果将诗人们做一番梳理,你会发现在卡特的声乐作品中隐藏着一部诗歌史,一部他一个人的诗歌史。如果要显得更纯粹、更美国一点儿,那就让我们先减去奥维德,减去威廉-莎士比亚,减去弗朗索瓦-拉伯雷,减去罗伯特-赫里克和约翰-盖伊,减去埃乌杰尼奥-蒙塔莱、萨尔瓦多-夸西莫多以及朱塞佩-翁加雷蒂。那么现在,你听到诗歌所带来的狂风暴雨或辽阔寂静了吗?如果你听过了艾米莉-狄金森再去听沃尔特-惠特曼,或者听过了埃兹拉-庞德再去听华莱士-史蒂文斯,或者从罗伯特-洛威尔的诗想起西尔维娅-普拉斯,你觉得音乐是一个传奇吗?你不知道玛丽安-穆尔和伊丽莎白-毕肖普又怎样呢?卡特把她们写在音乐中,你听从耳朵的召唤就是了。听:这些“合唱的格言”,这些“独唱的自语”。 卡特最早为诗歌作品谱曲是在1937年,英国诗人罗伯特-赫里克的《收获回家》、《致音乐》,和约翰-盖伊的《我们是同性恋》都是合唱作品。《致音乐》使用了赫里克的诗“为音乐,为他的平静”,诗歌赞扬了音乐减轻痛苦的力量,但它的结果却不清晰。写作这部作品时的卡特正在研究英国作曲家威廉-伯德的音乐及英国牧歌,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致音乐》中古调式的旋律、优雅的演唱、灵活的节奏重音以及忧郁的音调,都呈现出一种英国牧歌的风格。 1938年创作的《我的心没那么沉重》来自艾米莉-狄金森的诗,诗歌采用了对比的手法,展现了与世隔绝的诗人与大众的对话。卡特通过音乐对人物进行了刻画,生动地展示了人物的形象,两种音乐形象通过四种声音的融合,获得了一种戏剧效果,这部作品的创作形式后来成为卡特音乐的发展趋势。这一年,卡特为之谱曲的还有莎士比亚的诗作《告诉我,哪里有幻想?》。 1941年的作品《保卫哥林多》,是卡特在圣约翰大学教学的时候为哈佛格里俱乐部而写的,这部作品将陈述、朗诵、合唱演说、低语和嘘声连结在一起,伴随着复调音乐的演唱。这些效果的灵感来自于米约的《暴君之死》,文本则来自拉伯雷的“狄更斯浴盆”。《保卫哥林多》采用了多元化的创作手法,音乐使噪音变成了词语,使讲演变成了歌曲。合唱开场时描述哥林多准备围攻,使用说话和噪音作为音乐,相反,高潮时的双重赋格曲又将音乐转回了噪音,用一种机枪溅射的声音来结束音乐。 《为紫丁香时节而歌唱》作于1870年,是惠特曼为纪念林肯逝世5周年而写的。紫丁香是春天在美国开的一种花,惠特曼说过,自从林肯1865年4月14日去世后,他经常“一见到这种花的颜色和香味,就想起那天那个巨大的悲剧,从无例外。”正如他的挽诗《紫丁香》里没有提到林肯的名字一样,这首诗也没有提及,但只要写出“紫丁香”一词一切便都明白了:“现在为我歌唱紫丁香季节的喜悦吧(它正在怀念中归来)/为了大自然的缘故,舌头和嘴唇啊,请给我选择初夏的礼物……” 很快,时间的玫瑰开始绽放在1975年。《可以居住的镜子》取自毕肖普的6首诗,标题的名字出自《失眠》一诗:“被宇宙抛弃,她说见它的鬼,而她发现了水的本体,或者一面镜子,到上面居住……”所有的事物一经毕肖普的书写便超越了它们自身,甜蜜的语言幻象集感染力与完美性于一身。卡特的配乐也是完美的,他的旋律与诗歌的声调结合得极其巧妙,显示出卡特对诗句的清晰度与完整性熟练把握的技巧,自20世纪40年代以来,这部作品可能是卡特音乐中最直接易懂的一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