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小说 挤公交

周一的早晨，一个没有地铁、人口密度却非常大的中等城市，挤公交车，成了这个城市特有的风景。您瞧吧，除了急匆匆的上班族、上学族，还有拎着各种早点、各种蔬菜赶早市归来的老年一族，大家都急匆匆挤公交车。我也是挤公交的上班一族，今天运气好，只等了十几分钟，就等来了公交车。我今天比平时早出来半个小时，所以公交车上没有人满为患，但也没有座位了。除了几名年轻人站着之外，座位上坐着的，基本就是中小学生和老年人了。不过挨着中门的座位上，我却发现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笑着说话。
公交车又开过三站地，车厢里的人多了起来。油条的味道、煎饼果子的味道、韭菜盒子的味道、还有豆浆与香甜麻花搭配吃着的味道，在车厢里弥漫开来。当然，车厢里不止这些味道，还有学生们相互大声交流昨晚又追了几集韩剧、美剧；秦始皇和芈月到底是几代的关系；新买的手机又预订了几款好看的机壳。老年人则相互谈论着一会到家做什么菜，白天去哪打打麻将，孩子几点接送等等嘈杂的声音。车厢里的老年人看年龄基本都在60岁以上，有几位头发已经全白，岁月的沧桑全都雕刻在脸上。有几位老年人就站在那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身边，坐在外面的女士忙站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一位老太太，但那名坐在靠窗位置的男士并没有站起来让座。
车又过了两站地，又上来十几位乘客，有背着沉重书包的学生、一手拎包一手拿盒酸奶吸的上班族，还有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老年人，车厢里开始拥挤起来。这时我身边两名拉着扶手的年轻女孩小声嘀咕：“每天早晨上班，这些老年人就和上班族、上学族挤公交。”
“可不是，有时候学生和上班族都挤不上车，要是上班和上学迟到，还得被罚多写作业和奖金。这些老人完全可以晚些去市场，或者晚些回家，没必要非得一大早和咱们挤公交。”
两名女孩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还是被身边的老年人听到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大声质问：“老年人挤公交怎么了，哪条规定我们不可以早晨坐公交？你俩年轻轻的，说话这么不中听呢？”显然，两名女孩的对话，冲了老人的肺管，老人对两名女孩进行了指责。
“我们也没说你，对我们这么凶干啥？”两名女孩回敬了老人一句。
可不得了，女孩的话一下捅了“马蜂窝”，几位老头、老太太马上在狭小的公交车过道，将两名女孩围住说：“我们挤公交，那是政府给我们的待遇，免费，知道不？你怕挤，自己开车上班呀，能和我们挤公交的，你肯定也是买不起车的，就老实儿站着得了。”

两名女孩用眼睛扫了一遍群情激奋的老人们，吓得一吐舌头，便不再出声，掏出耳机插到手机上听起歌来。
老人们见两名女孩不搭理他们了，正无处撒气，看见了坐在座位上的那名中年男子。那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于是接着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素质了，和长辈顶嘴不说，连给老年人让座这最基本的文明礼貌都不懂了。”
“可不是咋地，对老人不敬，不给老人让座儿，就是缺乏教养。”老年人七嘴八舌地说。
这明显是给坐在座位上中年男子听的话，让座的中年女子听不下去了，她本来想与老人们争论争论，但看见中年男子对她使眼色，意思是别理会老年人们的话。她的嘴动了动，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时一名中学生模样的女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这位白发老太太说：“老奶奶，您坐我这儿吧，别生气了，那么大年纪，生气伤身。”女孩说完把放在腿上的背包，吃力地背到后背上。
“孩子，我不坐，你坐吧，多懂事的孩子，书包可怪沉的。奶奶不是想要座位，是看不惯现在的年轻人不懂礼貌。”老太太说到。女孩还想让座儿，下一站到了。公交车停稳之后，只见让座儿的那名中年女士忙走到中年男士跟前，对坐在外座的老人说：“老人家，麻烦您让一下，我们下车了，这腾出的座位，大家坐吧。”
在众位老人的怒视下，那中年男子被女士搀扶着站了起来，车厢的过道上，大家分明看见，那中年男子的一只裤管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条腿能走路。
中年男子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被女士搀扶着慢慢下了车。当公交车开动时，车厢后排有几名中学生突然喊了起来：“这不是张军叔叔吗？到我们学校作过英雄事迹报告的张军叔叔。”有几位老人忙问怎么回事，一名中学生说：“刚才人多挡住了视线，没看清是张叔叔。他是一名部队复转军人，为了追回一名女士被抢劫的财物，与歹徒搏斗，结果被歹徒用刀砍了十几刀，幸亏被群众及时送去医院，命是保住了，但一条腿却从膝盖以下截肢了。张叔叔的事迹还登过报纸、上过电视呢。”
中学生说完，车厢里一阵沉默。突然，对张军怒气最大，指责声最高的那位白发老太太说了句话：“唉，我们都错怪张军了，年轻人不让座儿有不让座的道理，我们都被表面现象蒙蔽了。明天开始，我不和年轻人挤公交车了。”
“我们也都不挤了，学生们、年轻人起早抢时间上学和上班不容易，我们就不给他们添堵，晚去会早市买啥都不耽误。”其他老人附和着说。

公交车继续前行，明媚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到车厢里，让人觉得暖暖的。我在下一站也下了车，同时心里也做了一个决定：以后乘坐公交车，绝对不在车上吃早点，有座位绝对不坐，能早出来就绝对不在上学、上班高峰时间段挤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