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

    “啊，别杀我，别杀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不停地大喊大叫。头上冷汗直冒。
   “怎么啦？又做恶梦了？”妻子狠狠摇晃着他问。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使劲揉揉惺忪的睡眼，疲惫地说：“他妈的，这些天怎么尽做恶梦？哎呀，每天晚上累得我！”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被别的男人捉住了？”
   “哎呀，老婆，你老公是那样的人吗？”
   “到底为什么？”妻子拉亮电灯，盯着他的眼睛问。
   “这个，这个……还是别告诉你吧，免得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他倒头要睡。
   “不行，必须得给我说清楚，到底咋回事？你连自己老婆都不相信吗？”妻子揪住他的睡衣不放。
   “好，我说了，你可不许跟着我做恶梦！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纪委派来调查组，收集相关情况。我呢，想到咱们送的红包没起作用，还欠一屁股债，一气之下就写了张局长受贿。不过变了字体，故意龙飞凤舞的……”
   “你傻呀？人家罗刚他们不照样送了红包，事情也没办成吗？人家不着急，你逞什么英雄？”妻子柳眉倒竖。
   “你听我说完嘛。然后，我也后悔了。下午，调查组的叫罗刚谈话去了。不一会儿，我也被叫去谈话。那个领导首先保证要替我保密，还给了我他的电话，说有事情就找他。我看他可靠，一冲动，就把张局长贪污受贿的事情全说了……”
    “天啦，你个混蛋！你不惹火烧身吗？这下好了，本来有点希望的升迁肯定泡汤了。如果张局长被扳倒也就好了，要是倒不了，你这辈子肯定惨了！”妻子圆瞪双眼，恨不得吃了他。
    “那可怎么办？”他也慌了神。
    “我哪知道？你就等着人家收拾你吧，蠢猪！”妻子蒙头睡去，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脊背。
     再无睡意，他瞪眼看着黑乎乎的窗外，直到天明。
     第二天，妻子一早就在楼下吼道：“哪个龟孙子戳了我的轮胎？是那个龟孙子？有种的站出来！”
     他呆立窗前，突然想到了“报复”二字，不由得浑身抖动起来。
     当晚，在朋友家喝酒，深夜回家的路上，他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不时地回头张望，却杳无人迹。
     再走一阵，又仿若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回转身，身后只朦胧的路灯光，还有自己单薄的身影。
     突然，背后蹿出个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腿边飞驰而去。他惊得大叫一声，不由蹲下身，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片刻，他战战兢兢地抬眼一望，前方，一只幽灵般的黑猫，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汗水浸湿了衣衫。
     刚进屋，妻子就笑了说：“嗨，我以为真遇到了报复，其实是昨晚两个小孩的恶作剧。”
     他长长地喘口气，却不好意思道出遭遇黑猫的惊悚一幕。
     他突然想到了读中学的女儿。她放学要途经一片小树林。那可是危机四伏的地方！
     那以后，每天晚上，在女儿放学的路上，他独自胆战心惊地站在路旁，守候女儿，然后一起回家。
     女儿说：“爸爸，你以前从不来接我回家，近来是怎么啦？怪怪的。”
     他说：“爸爸反正闲着没事，接你，等于散会儿步，锻炼身体呗。”他只字不提那件事，害怕吓着孩子。
     又一次恶梦醒来时，他想，与其忍受折磨，不如干脆利落。于是，喝了两杯酒，壮壮胆，索性去了纪委，将他知晓的张局长贪污受贿的细节和盘托出。
      临走，纪委领导紧紧握住他的手说：“谢谢你，同志，事情正在调查，相信我们，很快就有结果了。”
      张局长被带走的那天，他在外地出差。听闻，他激动地拨通了那个纪委同志的电话，说：“领导，谢谢你，谢谢你们替我保密！”
      放下电话，他竟然哭了。
      然后，他分别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给大哥的，让他不再每晚去护送他女儿回家了。
      另一个，是打给朋友李强的，感谢他每晚的潜伏，悄悄保护他上夜班的老婆，说现在不用了。
      不久，他还被新局长提拔任命为科长。
      那晚，他举起酒杯，激动地对老婆说：“我就说嘛，正义终归压倒邪恶，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