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可以歌

　“古诗新唱”，只是这四个字就足以令人从《诗经》的端雅吟唱想到汉代的乐府嘹亮，从大漠的羌笛奏响想到中原的古琴悠扬。拿到“古诗新唱——黑龙江省2016年新年音乐会”的节目单，浏览过新年音乐会的曲目，神思不觉飘向遥远的历史深处，待看到多媒体变换中美轮美奂的舞台布景，人们不由深信这是一场文学与音乐盛大而生动的穿越之旅。

; O7 ~" r) u4 G　　当今天的人们说起《诗经》的时候，总会说它是中国古典诗歌的开山之作，也是中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但事实上，春秋时期的《诗经》还是一部名副其实的“乐集”——所有诗篇最初的流传都是和乐而歌的。诗有教化之功。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草木鸟兽之名。”《诗大序》说，诗可以“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我们今天所见的编钟玉磬都是那时用来演奏诗乐的重要乐器，也正因如此，孔庙大成殿的侧门才会被命名为“金声门”“玉振门”，而“金声玉振”也奠定了中国传统音乐雅重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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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诗歌，楚辞主要是祭祀的乐歌，汉乐府、南北朝乐府是专人采选的民间歌谣。无论是精工的丝竹，还是粗朴的芦笛，都与诗歌的音律自然相随。就连自成一格的唐诗也常常有乐工将其“被以管弦”，借歌伎之口达于四方，唐诗传播史上的著名故事“旗亭画壁”就是最好的注脚。再之后，宋词和元曲带着盛世繁华与乱世流离无比坦然地回归了诗歌挥之不去的音乐属性，也进一步证实了中国古典诗歌与音乐的血脉关联。

　　周秦汉唐月，宋元明清雪。月色与雪色辉映中的中国诗歌伴同古典的铮铮丝弦和袅袅箫笛一路行来，让人时时记起王维、白居易都是弹奏琵琶的高手，柳永、姜夔、周邦彦、吴文英更是精通律吕的音乐大家。可以歌吟的诗成就了中国文学与文化的风雅传统，树立了中国人的人生理想，涵养了中国人的人文情怀。当这些凝练、精巧、韵致无穷的古典诗词带着特有的意象和意境渐渐与现代的钢琴铜管演绎合奏时，更为我们带来东方破晓的先知先觉和随风入夜的清平音乐。

' J) O" T6 d9 @8 N4 O　　当赵季平谱写的《关雎》响起前奏，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从歌唱家清亮的歌喉中婉转而出时，观众的思绪被带回了古老的春秋。时光荏苒，我们找不回佚失的古乐，但作曲家全新的理解却赋古诗以崭新的光芒，让人们看到这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却不见轻佻和随意的爱情，明白古旧竹简上永恒书写的是钟鼓乐之的雅重与琴瑟和鸣的旖旎。“新唱”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爱情追求与新时代的音乐一道获得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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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青谱写的《越人歌》反复咏唱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深情苦恋，孟勇谱写的《将进酒》百转千回，印青的《雨霖铃》深情缠绵，谷建芬的《短歌行》和《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则让人们开始脑补电视剧《三国演义》的镜头，夏一峰曲目《阳关三叠》的歌者以翠绿色的衣装遥遥呼应着“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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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声响起，周围一片宁谧；乐声止歇，热烈的掌声便持久响起。现场气氛的优雅很好地叠合了诗词与音乐的节奏。其实，一切都应该在料想之中。小时候，谁的启蒙不是从背诵古诗开始的呢，那些我们无比熟悉的句子和它所承载的文化早已一起融入我们的血脉。如今，当它携手音乐再次生动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如同一个埋藏太久的旧梦被轻轻唤醒，我们又怎能不被深深地打动。当然，我们也会遗憾，遗憾在更多的时候我们被现代的嘈杂所绑架，变得越来越冷漠，以致这些美妙的歌吟也似乎与我们有了太多的疏离。

　　当音乐由宫商角徵羽五声音阶流徙为后来的七声音阶，中国音乐的形式也相应地发生变化，但中国人骨子里的传统情结却从无改变。被我们叫做“民族乐器”的那些琵琶、古琴、古筝、箫笛、扬琴、二胡在我们的生活之中从未远去，现代交响乐团的加入只是让我们的音乐表现变得更加立体和深邃。作曲家们为古典诗词谱曲，向传统文化的深处去汲取艺术养分，不是因为创作灵感的枯竭，而是他们懂得文化回溯的意义，是对传统文化有了深刻认识之后的必然选择，而传统文化也给予他们源源不断的艺术供养。

　　黑龙江虽然远在东北边陲，却从不是文化的荒漠，黑龙江省会哈尔滨更是被联合国命名为“音乐之城”的唯一亚洲城市，已经举办了33届哈尔滨音乐会，享誉海内外。如果说以黑土为根、以龙江为魂的“龙歌”因为对家乡的热爱一直让人们无比振奋，那么这一次的“古诗新唱”就是黑龙江人向更广阔的天地、向传统文化宝藏的一次探骊取珠的尝试。三千年歌诗与音乐相互缠绕，三千年哲思与感慨共此良宵。当我们以音乐之名相遇，以歌诗之美相聚，我们共同拣拾了笔锋墨色里的深情和交响，必然还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一起怀想那些带着歌诗况味的典雅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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