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离去的龟（小小说）

　　早上，老李吃完自制的养生八宝粥后，将精心饲养多年的宠物——两只乌龟装进购物袋里，蹒跚地来到江边。他走到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旁，弯下腰，吹了吹石头上的浮尘，慢慢地坐了下来。他点燃了一根烟，没抽几口，便狠狠地将烟扔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打开购物袋，朝里面瞅了又瞅。这两只乌龟，小的那只不过拳头大，大的那只像口小锅，少说也有六七斤重，这两只乌龟正像孩子似的望着他。他叹了一口气，狠狠心拎起购物袋底部，将乌龟倒入了江中。

　　老李今年74岁了，自从退伍后就一直在一家企业开货车，车子开得好，但人却木讷，不善言辞。他很少与人交谈，周围的人都叫他“李老闷”。对此，他也已经习以为常。

　　二十多年前，他得了一只拳头大的公乌龟，从此便把它当作宠物一样细心呵护。这只乌龟的出现给老李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他还给这只乌龟起了个名字叫“老K”。一有空，老李就趴在老K面前，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对它说几句话。

　　十四年前，老李退休了。这样一来，他每天与老K相处的时间更多了，对老K的照料也更细心。在他的精心照顾下，老K长得很快，两年前已经有六斤多重。一天，他又蹲在老K面前玩儿，突然喃喃地说：“伙计，你也挺孤独吧？我给你找个伴吧！”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对老伴说：“你今天广场舞多跳一会儿吧，我去买菜。”早饭后，他匆匆来到农贸市场，买好菜后就挨个摊位地毯式搜寻乌龟。一位卖鱼大嫂的篮子里倒是有一只，但只有茶杯口那么大，老李把它抓起来瞅瞅，和老K一样，也是公的。老李问：“有没有大一点的母龟？”“一只碗口大的母龟刚刚被人买走了。”大嫂回答。老李只得继续找，结果找了一个多钟头，找遍了市场里的所有摊位，也没找到一只与老K年龄相仿的母龟。

　　“唉，那就买它吧，能陪老K搭搭话也好啊！”这样想着，老李又回到卖鱼大嫂的摊前，付了十元钱，买回了那只小龟。回家后，他也给小龟起了个名字，叫“皮蛋”。他把皮蛋放在老K身边，老K慢条斯理地睁了下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闭上了；皮蛋好奇地围着老K转了几圈，不一会儿，便也无趣地离开了。“跑什么跑啊？陪老K聊聊天嘛……”老李有些着急，也有些失望，他看看壁上的挂钟，老伴马上就快回来了，于是他赶紧起身去厨房忙活。

　　吃午饭时，老李把买皮蛋的经过以及皮蛋和老K相见时的情景讲给老伴听。老李说，他只是想让老K有个伴。

　　由于年龄大了，老李明显感觉体力、精力在走下坡路，他对老K和皮蛋，尤其是老K，虽有感情，但还是忍痛决定放两只乌龟回归大自然。

　　在江边放生时，皮蛋下水后先是浮在水面，像个孩子似的东张西望，接着便一头扎进水中没了踪影。而老K却毫无“解放了”“自由了”的喜悦，它下水后立即回过头，盯着老李。老李也瞅着它，心里虽然不舍，但仍然希望它能像皮蛋那样高高兴兴地去寻找新的归宿。老K不但没有远去的迹象，反而一点点往岸上爬。老李犹豫了片刻，毅然将它再次推入水中，可它还是拼命往回爬。“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于是老李下定决心使劲把它扔出二十多米，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老K彻底没了踪影。老李立即快步往回走，但走了大约百十米，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老K又爬上了岸。老李心有不忍，终于停下了脚步又折回江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只购物袋说：“你真的不想走吗？其实我也舍不得你，那就跟我回去吧……”话还没说完，老K便忙不迭地爬进了袋内。老李笑了。